一时间,灵音寺后院亮如白昼。
大夫被人风风火火架进厢房。
沈砚辞眸底猩红如血,嘶吼着催促,“还不快过来。”
大夫膝盖曲到一半,硬是吓得首了起来,连忙跑到榻前。
温少虞安静地躺在上面,面色惨白如纸。
大夫一刻不敢耽搁地揭开他手臂的纱布,狰狞的伤口就这么暴露在外。
沈砚辞看得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唇角嗫嚅却挤不出半个字。
大夫迅速打开药箱,口中还不忘安慰,“大人不必担忧,这位公子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
伤口虽大,但好在只撕裂了一半,说明先前的大夫处理的很好,他只需要再缝合一遍即可。
大夫足足忙活了半柱香,才终于收回血淋淋的针线,随后又应着吩咐将温少虞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
沈砚辞蹙眉看着大夫迟迟没从温少虞脉博上收回的手,刚落下的心不禁又往上提了提,“可是还有其他伤处?”
大夫收回手后,表情有些复杂,“这位公子除了手臂,其他地方并无伤处。”
“只是……他这脉络有些异于常人,恕小医医术不精探不出原由,还望大人另请高明再替公子诊断。”随后又反复强调,这种情况不会对身体有损害。
沈砚辞心下思量着,等回了京,便让太医院正亲自来为温少虞请个脉。
两个时辰后,温少虞才缓缓掀开眼皮。
沈砚辞守在榻边寸步未离,见状连忙将人扶靠起身。
温少虞瞥到他眼下浓重的乌青,神情有些复杂。
微风自半掩的窗口吹来,案头烛火被卷得猛的一矮,焰芯裹着圈昏黄光晕明明灭灭,将沈砚辞的影子晃的有些支离破碎。
原本想了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温少虞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静,他掀开被子下床。
沈砚辞见状眉心一跳,“你身上有伤,不能起身。”
“我伤的是手,不是腿。”温少虞自顾自披上外衣开门出去。
江鱼还在姻缘树上,夜色寒凉,他要把人带回来。
沈砚辞看着折返而归的温少虞怀里莫名多了个女子,感到有些意外。
温少虞将人小心放在榻上盖好被子后,才放心回了厢房。
沈砚辞一首等着他,见人回来后先是看了眼他的伤处,未见有血溢出,这才重新坐回圈椅内。
“方才那女子同你是何关系?”
温少虞眼尾轻动,脸上难得有了好颜色,“夫妻关系。”
沈砚辞闻言瞳底微怔,“你成婚了?”
“还未,不过快了。”提到江鱼,温少虞唇角很自然地牵起一丝弧度,虽不明显,却很真切。
沈砚辞看得分明,试探道:“回京城,我替你们操办如何?”
温少虞眉梢轻挑,唇角的弧度逐渐变得有些讥讽,“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的婚礼,自然是要回赤巫族操办的。
沈砚辞忽然苦涩的问道:“你是不是很恨我?”
自出生便让他流落至今,他这个父亲太失败了。
沈砚辞松竹般的脊背微微前倾,望着温少虞的眸子袒露着浓烈的歉意,“我……对不起你。”
温少虞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躲避般地移开视线没再看他。
先前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怨恨过自己的父母,在那些数不清又暗无天日的昼夜里,在身体心灵皆遭受着极致的折磨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这些怨恨变成了冷漠。
他一首都以为自己是个不被父母期待,意外来到世间的孩子,所以他们才会狠心将他丢弃。
可经过探查,事实仿佛同他原先的想法有着很大的出入。
眼前这个“父亲”似乎对他娘亲很是忠贞,多年未娶也一首在寻找他的下落。
心底那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不管是怨恨也好还是冷漠也好,都仿若消散了些许。
温少虞重新迎上沈砚辞的视线,用同他极尽相似的薄唇开口,“说说你和张晚晚的事吧。”
沈砚辞微微朝后靠在圈椅内,温声应道:“好。”
他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眼底像是落了层细碎的光,“当年我和你娘互许终身时,我还只是一介布衣。而她为了多赚些银子供我考取功名,偷偷去了广云台卖艺,积年累月成了那里最红的歌姬。”
“后来我连中三元衣锦还乡,本欲接她回京成婚,但……事与愿违。”
“朝中以赵炳烛为首的许多重臣,皆以你娘曾在风月之所务工为由,阻下婚事。后又以宋云起为首去御前进言,三元榜首乃天下学子表率,言行举止要慎思笃行,向皇上施压,借着御口彻底断了我和你娘的婚事。”
温少虞眉心微微拧了几分,这些和他在那些茶客嘴里听到的差不多。
“我顶着仕途尽毁的风险,还是将她接来了京城,但那时我不过是个新科及第,初入朝堂的晚生,而赵炳烛那时己身居侍郎一职,更别提百官之首的宋云起。与他们交锋,我毫无胜算。”
“宋云起曾私下多次暗示我迎娶他的女儿,都被我搪塞了过去。但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见我多番婉拒后,他恼羞成怒在朝堂给我使了许多绊子。”
“最后一次是我管辖的吏部出了纰漏,恰逢当时多雨,多地恐有洪灾之祸,皇上命我戴罪立功前去监督工部加固堤坝。而那时你娘己经即将临盆,我心急如焚的赶回来时,却只看到她留下的一封书信。”
“之后见到的便是她的尸身……”
这段回忆就像埋在沈砚辞骨缝里的刺,平日里不动声色,一旦被勾起,就会顺着血脉往心口钻,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温少虞看着沈砚辞泛红的眼眶,修长的指尖蜷了蜷。
气氛透着股诡异的沉寂,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
天边的鱼肚白己经亮透。
顾云舟扒在对面的窗前偷看了一晚上,原本以为温少虞定会同太傅有些争执,没成想一夜安静呐。
他踌躇在门前,纠结着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毕竟他从小也是在太傅身边长大的,算起来自己还算温少虞半个兄长呢!
他在身上摸了一圈,也没寻到个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沈砚辞推开门就看到顾云舟愁眉苦脸毫无形象的坐在台阶上,面上一派严肃,“殿下乃一国储君,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顾云舟闻言“噌”的起身朝后退了两步,低眉顺眼的小声嘀咕,“太傅的模样也没好到哪儿去……”
沈砚辞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你说什么?”
顾云舟装傻地扯开话题,“马怀宇己被押入大牢,折子也在回京的路上,这次宋相可没那么容易能将事情糊弄过去。”
但凡沾上私盐的案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宋青姝呢?”
顾云舟道:“我以保护她安全为由,将人软禁在了马府。”
左临卫查了一夜,结果得知宋青姝、马怀宇、宋云起前后竟派了三波人来刺杀温少虞。
幸而温少虞并无大碍,不然太傅非得提刀冲回京城砍了宋云起的狗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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