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砸在宁远城头的"袁"字旗上，旗面冰甲寸寸龟裂。廖行河的三棱刺刮过炮膛，刃尖挑起块带锈铁渣："这锈色发绿，是混了琉球海盐的硝砂——范家的船队在觉华岛卸过货。"
袁崇焕的铜量尺"咔"地卡住炮耳："登州水师的补给舰上月运来的火药，封条盖的是福建都司的印。"他忽然将量尺插入雪地，尺尾指着的冰裂纹路竟与海图上的洋流暗合，"腊月二十八涨大潮，晋王要送信王一份大礼。"
城下忽起骚动。王栓柱踹开角楼木门，肩头插着半支袖箭："粮仓的黍米被人下了毒，军医尝了半勺就呕黑血！"
粮仓的霉味混着腥甜。孙铁牛用斧背砸开米缸，黄澄澄的黍米下埋着成捆的枯草，叶脉间渗出靛蓝汁液。"是南蛮子的断肠草！"袁崇焕的麂皮手套沾上汁液，瞬间泛起紫斑，"混在辽东的乌拉草里，好毒的心思。"
廖行河的三棱刺扎进粮垛，挑出半块压印的茶饼："武夷岩茶的模具印——晋王府去年贡给司礼监的样式。"他突然劈手夺过亲兵的水囊，倒出的液体在雪地呲呲冒烟，"连井水都下了白矾，这是要绝守军的炊饮。"
"去冰河取水！"袁崇焕扯下大氅铺在雪橇上，"凿三层冰取中段净水，表层冰沾了毒烟，底层混着海硝。"
浑河支流的冰面泛着幽蓝，凿冰队的钎子刚破开第三层冰，对岸林间忽起闷响。二十架裹着白布的楯车碾雪而来，车辙竟包着毛毡消音。
"是李永芳的白甲兵！"王栓柱的火铳刚架上冰面，就被廖行河按下："冰层吃不住重，等他们过半再打。"
孙铁牛的重斧劈开冰窟，河水喷涌成雾。白甲兵的楯车行至河心时，廖行河的令旗猛然挥落。新军拉动藏在水底的铁索，冰层下突然升起成排包铁木桩——这是用沉船桅杆改的冰锥，专破楯车底盘。
"放火箭！"
浸透鱼油的箭矢扎进车阵，火舌却只在毛毡上流淌。袁崇焕瞳孔骤缩："毛毡浸过海水——快退！"
白甲兵突然掀开车板，二十门小佛郎机露出炮口。廖行河的三棱刺脱手掷出，刃尖扎进引信孔："炮膛填的是湿火药，哑炮！"
晋王府的暖阁飘着龙涎香，范承宗跪在猩红毡毯上："按王爷吩咐，那二十门哑炮里塞了杨镐与东林党的密信..."
晋王的蟒纹靴尖挑起范承宗的下巴："信王最爱看烟花，正月十五的炮响，得换个花样。"
琉璃窗外忽有寒鸦惊飞。廖行河倒挂在檐角，三棱刺正缓缓挑开窗缝。袁崇焕的弩箭突然破空而至，将送茶仆役钉在柱上——那仆役袖中滑落的，赫然是宁远城的炮位图。
"好一出调虎离山。"廖行河翻身落地，刀刃映出范承宗惨白的脸，"晋王可知，信王府的烟花匠人上月全换了登州卫的老卒？"
塔山驿的烽燧台结满冰棱，袁崇焕将炮口垫高三寸："腊月二十八的大潮会顶托河水，镶蓝旗必走西岸高地。"
廖行河往链弹的铁环里灌入鱼胶："杨镐旧部己换防西岸，他们铠甲内衬缝的是晋王府特供的松江棉。"
子时的雪原死寂如墓，镶蓝旗的重骑却突然出现在东岸。王栓柱的瞭火把照亮敌阵时，瞳孔骤缩——那些"白甲兵"的铠甲竟用纸浆裱糊，马匹眼眶泛着诡异的红光。
"是惊马香！"袁崇焕的铜量尺砸碎药包，"硝石粉混着曼陀罗，马匹闻了发狂！"
廖行河的三棱刺己扎进冰面："破冰道！引马群入河！"
新军抡起铁锤砸向预设的冰槽，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发狂的马队收势不及，成串坠入冰窟。袁崇焕的火把掷向浮冰，燃起的鱼油将冰河化作火海，纸甲敌军在烈焰中扭曲如鬼魅。
五更的宁远城飘起米香，孙铁牛盯着熬粥的军医："井水不是有毒？"
"廖将军教的法子。"军医舀起勺冰块，"三层冰取中间，用磁铁砂吸去海硝，再拿艾草灰滤三遍。"
袁崇焕忽然捏碎茶碗，瓷片在舆图上排出阵型："晋王要借潮汛运炮入京，腊月二十八的船队必走滦河口。"
廖行河的三棱刺扎进"滦河"二字："水师提督俞咨皋是杨镐旧部，船上必有猫腻。"
滦河口的浮冰撞击船板，范家船队的"年货"压得吃水线没入冰面。俞咨皋的亲兵正往货舱撒石灰，忽然被飞索缠住脚踝——廖行河从冰面滑来，刀刃己抵住他喉头："登州水师的弟兄们，可还认得万历三十八年的军饷册？"
袁崇焕掀开油布，二十门鎏金小炮的炮膛里塞满密信。王栓柱的火把凑近时，"信王亲启"的火漆印正在融化。
"好个一石二鸟。"袁崇焕用冰片拓下印纹，"炸了宁远栽赃建虏，再以护驾之名带兵入京——晋王这是要学成祖旧事！"
正月十五的京城飘着硫磺味，信王府的戏台正唱《闹天宫》。廖行河扮作武生翻上梁柱，见晋王府的家丁正在暗处架设"烟花"。
"好戏开场！"晋王掷杯为号。
二十门鎏金小炮齐射的却是彩纸，纸片纷飞间露出"晋王谋逆"的血书。信王的茶盏坠地粉碎，锦衣卫的绣春刀己架在晋王颈间。
廖行河的三棱刺挑开戏台幔帐，露出成捆的真正火药："王爷的烟花分量，够炸平半个王府了。"
宁远城头的冰棱在晨光中滴水，袁崇焕的炮口依然指着西南。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踏碎薄冰，马鞍旁晃荡的漆匣里，晋王的认罪书正压着那方狻猊火漆印。
"京城的戏唱完了，辽东的才刚开锣。"廖行河将三棱刺扎进城墙，裂痕沿防线蜿蜒如蛟，"李永芳的镶蓝旗换了汉军旗的装备，此刻怕是己到锦州。"
海风突然送来咸腥，王栓柱抽动鼻翼："是浪船的火硝味——闽南海盗来补晋王的缺了！"
袁崇焕的铜量尺在炮身敲出清越回音，宁远防线上的红夷大炮，默默将仰角抬高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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