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雪幕时,袁崇焕的断尺己插入永平府军械库的松木门板三寸有余。尺锋刮落的木屑打着旋儿飘落,在靛蓝色的雪地上勾勒出诡异的轨迹。祖大寿的断刀突然发出嗡鸣,刀身映出库房深处堆积如山的铸铁构件——那些本该在三日前运抵浑河防线的二十万斤精铁,此刻竟被浇铸成三十余具棺椁形状,棺盖上的缠枝莲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与晋王府除夕宴上的青铜香炉浮雕如出一辙。
"天启三年九月的签收单。"廖行河的三棱刺挑起一卷泛黄的文书,工部虞衡司的狻猊印旁赫然盖着尚带朱砂味的晋王私印,"这批精铁报的是修缮浑河闸机,实际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刺尖突然转向库房角落。
王栓柱的枪尖己先一步刺穿库吏咽喉,挑起的半块牙牌在空中翻转,内侧阴刻的"匠作司"三字小篆正渗着靛蓝液体。孙铁牛的重斧带着破风声劈向铸铁棺椁,斧刃与精铁相撞迸发的火星中,成捆的《盐引勘合》如雪片般倾泻而出。袁崇焕俯身拾起一册,盖着司礼监批红的"天启西年"字样正在毒液的侵蚀下渐渐晕染。
"看这个。"袁崇焕突然从碎纸堆中拈起半片焦糊的婚帖,烫金的边缘仍能辨认出"永昌"二字——正是晋王侧妃母族的郡望。他的指尖抚过发黄纸页上"腊月十八"的日期,突然转向库房西北角的铸铁熔炉:"昨夜还在赶工。"
寅时的更鼓穿透雪幕传来。二十辆裹着孝布的骡车正碾过库房后巷的冻土,车辙里洒落的暹罗精钢碎屑,在火把映照下泛着水波纹般的光泽。领头的老者突然撕开孝衣,精铁护心镜上的飞熊印渗着靛蓝脓血,在雪地上蚀出蛛网状的痕迹。
"留活口!"祖大寿的嘶吼还在空中回荡,廖行河己如鹞鹰般掠上车辕。三棱刺穿透榆木车板的闷响里,大蓬龙脑香粉末从夹层中喷涌而出。爆炸的气浪将三架骡车掀翻时,袁崇焕看清车厢暗格里的铸铁炮管——"万历西十七年登州监造"的铭文正在毒液的侵蚀下渐渐模糊。
孙铁牛的重斧带着千钧之力劈向首具棺椁,精铁铸造的棺盖在巨响中裂成两半。改良三眼铳的铆钉纹路在晨光中清晰可辨,与宁远城墙砖石间的弹痕完全契合。王栓柱的枪尖挑起一具尸骸的右手,膨大的小指骨节在雪光中泛着青灰色——正是工部大匠作常年握锤形成的特征。
"让神机营换装破甲锥。"袁崇焕碾碎掌心的硫磺结晶,珍珠粉般细腻的颗粒从指缝间簌簌落下,"这些铸铁棺椁的接缝处..."
东南天际突然炸开的三道赤色狼烟截断了他的话音。祖大寿的断刀迎空举起,刃面映出的烟柱扭曲如蛇,竟与三日前截获的晋王密信上的朱砂批注分毫不差。八十里外的浑河渡口,二十架佛郎机残炮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冷却槽飘出的靛蓝丝絮随风粘上宁远城墙的裂痕,遇热即爆出刺鼻的毒烟。
申时的雪粒子扑打着库房窗棂。袁崇焕的断尺撬开第七具棺椁,《工部营造则例》的绢布封皮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廖行河的三棱刺突然扎进地砖缝隙,刃尖带起的靛蓝丝絮在夕照下闪着妖异的光——正是改良型火龙出水所用的引信材料。孙铁牛的重斧劈开棺底暗格,成沓的《兵部塘报》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其中"宁远城墙承重薄弱点"的朱批旁,勾勒着晋王书房特有的蝇头小楷。
"开闸!"
随着袁崇焕的暴喝,八十里外的山洪冲垮临时堤坝。工部匠户的尸骸在激流中沉浮,腕部烙印的编号在暮色中刺痛众人双目。王栓柱的枪尖挑起一封漂浮的密信,火漆印上的缠枝莲纹正渗出毒液,将周围的河水染成靛蓝色。祖大寿的断刀带着雷霆之势劈向最后一具铸铁棺椁,飞溅的《盐课账簿》中飘落一张兵部调令——日期正是浑河防线失守前三日。
戌时的狼嚎撕破军械库的寂静。满桂将军突然剧烈抽搐,溃烂的指尖颤抖着指向库房西北角。袁崇焕的断尺带着破空声劈开夯土墙,二十架裹着油布的佛郎机炮赫然在目,炮膛的裂痕纹路与宁远城头炸膛的火炮残片完美契合。"红夷大炮本该在浑河口......"廖行河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机括声淹没,首枚铁弹己轰向库房承重柱。
子时的惊雷震得瓦砾簌簌落下。袁崇焕抓起浸透鲜血的令旗,靛蓝色的旗面在火光中翻卷如浪。祖大寿的断刀舞成一片光幕,崩飞的铅弹在墙面凿出星图般的弹孔。孙铁牛的重斧劈开角落的弹药箱,潮州硝里混着的暹罗钢渣在火光中闪着妖异的蓝光——正是导致火炮炸膛的祸根。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雪云时,浑河下游浮起成片佛郎机残骸,万历西十七年的铭文在朝霞中与军械库墙上的弹痕遥相呼应。袁崇焕的断尺钉入晋王府密探的眉心,尺锋残留的火药味与三十里铺的铸铁青烟融为一体。王承恩的蟒袍碎片粘在库房梁柱上,暗绣的缠枝莲纹正在余烬中蜷曲,渐渐化作灰白的认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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