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西十七年五月廿三,浑河进入汛期。廖行河立在齐腰深的河水中,铁钳夹着半截倭刀——刀身菊纹与朝鲜之战缴获的佩刀如出一辙。陈寅蜷缩在岸边的榆木炮架上,咯出的黑血在《火器图谱》上洇出叶赫狼头的轮廓。
"万历十一年...李成梁破叶赫..."老匠人喘息如漏风箱,"用的佛郎机...是倭寇...倭寇偷运的..."
廖行河突然将倭刀掷向河心,刀刃切开湍流,露出河床下的沉船桅杆。孙铁牛带人潜下去打捞,浮出水面的竟是半扇刻着葡萄牙文的铜砲——这是嘉靖年间双屿港海盗的遗物。
"报——!"王栓柱的探马撞进芦苇荡,"赵总旗带兵围了盐碱地!"
廖行河抹去砲身上的藤壶,露出"天文十八年"的铭文:"嘉靖三十七年,这砲本该沉在舟山。"他突然冷笑,"历史被人改写过。"
午时的盐碱地腾起毒烟。赵守诚的轻骑在炼铁炉间穿梭,马蹄不时陷入伪装过的焦油坑。流民们按廖行河教的土法,将硫磺粉混入灶灰扬撒,遇火星即爆成火墙。
"逆贼!"赵守诚劈开铁索门,"私通倭寇该当何罪?"
廖行河却将铜砲转向西南:"总旗大人不妨看看抚顺关。"
千里镜中,抚顺城墙赫然架着二十门倭制大筒,砲身菊纹在日照下如滴血。赵守诚的独眼突然暴睁——那些砲架分明是晋商驼队运粮用的柞木车改的。
"万历三十八年,登州水师剿倭时失踪五门红夷大炮。"廖行河转动砲架仰角,"如今出现在叶赫残部手里,大人不妨猜猜经了谁的手?"
砲弹出膛的轰鸣震裂陶瓮,十里外的抚顺关腾起火云。赵守诚的戚家刀当啷坠地——这一砲的射程,远超工部记载的极限。
申时的地窖密室,陈寅用最后气力刻完《砲术新编》。炭笔忽地折断,老匠人盯着墙上的《九边海防图》,浑浊瞳孔映出嘉靖年间的烽烟:"双屿港...汪首..."
廖行河猛然扯开海图,背面竟是用隐形药水绘制的航路图——从宁波港到赫图阿拉的漕运线,沿途盖满晋商暗印。王栓柱踹门闯入:"叶赫马队过了青石桥!"
"放水闸!"廖行河劈碎桌案,"把炼铁炉全沉进暗渠!"
盐碱地突然塌陷,十二座高炉坠入地下河。滚烫铁水与暗流相激,蒸腾的毒雾吞没叶赫先锋。孙铁牛趁机带人拉拽绞盘,河滩上浮起三百具缠着水草的倭寇尸骸——这是他为逼赵守诚看清真相布的局。
酉时的浑河浮桥己成火海。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铁骑残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廖行河带残部驾楯车强渡,车顶的湿棉被被火箭射成刺猬。对岸叶赫砲阵的菊纹旗己清晰可见,他却突然下令拆解楯车。
"把铁板铺河底!"
流民们将烧红的铁板投入浅滩,滚水逼得追兵战马惊退。王栓柱趁机架起女真棺椁改制的抛石机,腐烂的尸水混着毒烟罐砸向敌阵。
叶赫贝勒的金盔在千里镜中闪光,廖行河却调转砲口对准下游沙洲。赵守诚的轻骑正与晋商驼队厮杀,这一砲将双方尽数笼罩在射程内。
"放!"
特制链弹撕裂暮色,旋转的铁索绞碎晋商旗幡。范永斗的首级飞入河心时,赵守诚终于看清驼队里的倭刀客——正是当年血洗他家乡的浪人余孽。
亥时的修罗场上,三方残部在血泥中混战。廖行河的三棱刺穿透叶赫贝勒的锁子甲,挑出的怀表却让他如坠冰窟——这是瑞士制1580年款,表盖内刻的拉丁文"范"字犹带闽南口音的音译。
"火器...换生丝..."垂死的贝勒狞笑,"月港...三桅船..."
孙铁牛的重斧突然僵在半空。老夜不收盯着倭刀客头领的断腕,那上面的十字疤与嘉靖三十七年嘉兴倭乱的主犯一模一样。
"阴魂不散..."廖行河碾碎怀表,"历史果然是个轮回。"
子时的浑河漂满倭寇浮尸。赵守诚的独眼在火把下流出血泪:"万历二十三年,台州卫哗变,丢了一批佛郎机..."
"不是丢了,"廖行河踢开晋商账册,"是兵部右侍郎张鹤鸣卖给汪首后人的。"他扯开尸衣,露出倭寇背上的刺青——工部军器监的飞熊印。
陈寅的遗骸突然自燃,怀中《砲术新编》在火光中显出血字:"月港有变"。王栓柱捞起漂来的船板,上面沾着爪哇国的香料——这本该是天启年才大量输入的货品。
"去月港。"廖行河将三棱刺指向东南,"那里有改写历史的钥匙。"
赵守诚的戚家刀却横在他颈间:"你究竟是谁?"
河心突然炸起水柱,半艘盖伦船的残骸浮出水面。腐烂的葡萄牙国旗旁,铁箱里的火绳枪刻着"万历二十八年福建都司监造"。廖行河掰断枪管,夹层的倭文军令状飘落——这是不该存在于这个时空的文书。
"我是补史人。"他踏进船舱,靴底碾碎几只加勒比海特有的螺壳,"来缝补被蛀穿的岁月。"
晨雾漫过河面时,残部发现廖行河胸口箭疮竟己愈合如初。只有他自己知道,防弹插板下的皮肤正浮现新的灼痕——形似月港的潮汐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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