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将第72封拒信折成纸船，看着它漂进电子厂后的臭水沟。手机在裤兜震动，母亲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截图："社区公益性岗位招聘，35岁以下可报。"他盯着"公益性"三个字，想起上周领班骂他"连扫地机器人都比你效率高"时的表情。
工牌在胸口晃荡，"陈奇"二字被磨得发亮，像块别人随手丢弃的旧电池。29岁的他蹲在厂区墙角，摸出半盒皱巴巴的烟，火苗照亮他眼下的青黑——那是连续西个月凌晨三点失眠的勋章。
"大专学历，无技术专长，考公七年全败。"他对着烟雾自嘲，灰落在工装上，"连电子厂都要年轻人，我他妈还能去哪？"
夜风卷着传单扑在脸上，"月薪过万不是梦"的广告语被雨水洇成墨团。他想起七岁那年，父亲摔碎他的孙悟空手办，骂"废物才想当猴子"；想起十二岁在巷子里看露天电影《大闹天宫》，攥着冰棍喊"我要当齐天大圣"，被邻座大叔一巴掌扇倒；想起二十岁在出租屋墙上贴满西游记海报，被室友笑"活在梦里的Loser"。
"现实就是个紧箍咒。"他碾灭烟头，背包里的美工刀硌着后腰，"把人勒得死死的，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峨眉山的猴子咬穿他的背包带时，陈奇正对着"斗战胜佛道场"石碑发呆。猴王蹲在碑顶，尾巴卷着他的眼镜，瞳孔里的灰斑如活物游走，像极了HR拒信里那些扭曲的"抱歉"。
"给我。"他伸手，袖口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母亲求的"上岸符"早断了，只剩这截线头。
猴王龇牙，犬齿上粘着半片佛牌，牌面"齐"字缺角处凝着黑血。陈奇突然想起电子厂流水线的警示灯，红光一闪，石碑上的"佛"字竟渗出金血，在碑面绘出猿猴握棒的轮廓。
天空骤暗，紫黑色雷劫翻涌成漩涡。他听见石碑下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不是自然之力，是某种规则正在崩解。猴王突然扑向他，利爪划过他掌心，黑血与金血在雨中交融，画出一道猿猴虚影。
"你是……"
黑洞吞噬他的瞬间，猴王颈间佛牌碎成齑粉，露出刻在项圈内侧的铭文："大圣亲卫，死守道场。"陈奇终于看清它毛发下的金色鳞片——那不是普通猕猴，是曾随孙悟空征战的通臂猿猴残魂。
腐叶堆里的呼吸带着铁锈味，陈奇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掌心贴着块金箍碎片。前方竹林深处，三个身披道袍的污化者正撕扯着同类的手臂，他们道袍上的"镇妖"二字己被灰斑爬成"灭人"，袖口露出的皮肤布满吸盘状肉瘤。
"第三类污染源，清除。"其中一人转头，浑浊眼球锁定了他，指尖螯钳发出机械摩擦声。
本能驱使他狂奔。山涧流淌的不是溪水，是黑红色的黏液；竹子上挂着风干的尸体，每具尸体眉心都有焦黑的洞——那是金箍棒贯穿的痕迹。他跌跌撞撞跑向山巅，看见斗战胜佛雕像断成三截，金箍滚落在血泊中，棒头"齐"字仍在发光。
"大圣救我！"
这声呐喊裹挟着蓝星三十年的窝囊，像把生锈的刀捅破喉咙。陈奇扑向雕像，灰斑己爬至胸口，美工刀上的猴血却突然发烫，在掌心烧出猴毛形状的印记。
"喊破喉咙也没用。"污化者的螯钳擦着他头皮划过，陈奇闻到对方身上的腐肉味——那是被天道同化的恶臭。
"谁说没用？"
声音从雕像深处迸发，金箍碎块腾空凝聚成猿猴虚影。孙悟空身披破烂黄金甲，金箍锃亮如烈日，右半身却如烟雾般透明，每道金光都是从残魂上剥落的灵魄。他挥棒扫飞污化者，灰斑在金光中化作惨叫的飞蛾。
"凡人，你很有种。"孙悟空低头看他，眸光如电，震得竹林里的灰斑纷纷退散，"知道俺为啥选你？因为你是蓝星来的‘无规则体’——不敬神，不敬佛，心里没被这世道的破规矩拴住。"
陈奇攥着佛牌，牌面与碎块共鸣，浮现出大闹天宫的记忆碎片："不敬神佛……所以能学你的传承？"
"聪明。"孙悟空甩棒击碎逼近的污化者，金血从嘴角滑落，"七十二变要的心猿意马、八九玄功要的清静无为、杀神诀要的无法无天——你蓝星人天天喊‘打破常规’，天生就合这三脉的道。"
他抬手指向陈奇眉心："天道算尽了神佛妖魔，却算不到蓝星有群敢把‘齐天大圣’当英雄的凡人。你心里没‘神必须高高在上’的枷锁，才能把俺们的传承玩出花来。"
污化者的援军从雾中涌来，领头的天兵盔甲上刻着"凌霄殿亲卫"，却被灰斑爬成"灭世凶器"。孙悟空残魂剧烈震颤，每挥一次棒，就有光点如泪般坠落。
"看好了，这世道的顶尖货——"他挥棒指向天际，陈奇看见云层中闪过画面：二郎神独坐在灌江口，空眼眶中跳动着三昧真火；哪吒在陈塘关废墟上，用莲藕重塑的手臂握着火尖枪，"二郎剜眼抗污，哪吒碎身炼魂，俺……"
他虚化的右肩又淡了几分："这道残影灭了，不过是掉根毫毛。俺的元神种子早埋在花果山，等你炼成混沌道果，说不定能帮俺重新蹦出来。"
陈奇瞳孔骤缩："你是说……"
"俺老孙可没那么容易死。"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犬齿，"当年大闹天宫时，俺在生死簿上划了名字；如今嘛……不过是换种方式活着。"
污化者的黑矛刺穿残魂的瞬间，孙悟空突然按在陈奇眉心，金纹如根须般钻入他的识海："佛道杀三脉，分别藏在花果山、灌江口、陈塘关。记住——"
他的声音渐弱，残魂化作万千金光没入陈奇眉心："佛脉修心，道脉修身，杀脉修胆。你要像揉面团一样把它们混在一起，让天道看不出套路。"
"可我连怎么修炼都不知道……"
"你看过《西游记》，这不就是现成的教材？"孙悟空的虚影开始崩解，"俺在蓝星的故事里藏了三脉真意，你只管照着葫芦画瓢——反正天道看不懂蓝星人的‘戏说’。"
金光散尽时，陈奇握着猴毛印记站起身。峨眉山金顶己被灰斑覆盖，唯有大圣雕像的碎块仍泛着金光，像永不熄灭的火种。他摸向胸口，那里有三道枷锁在隐隐发烫——佛道杀，三道反骨，正在他凡人之躯里生根。
"无规则体，变量，混沌道果。"他对着雕像碎块低语，"蓝星的陈奇，要当这世道的搅局者。"
指尖抚过断裂的金箍，他想起蓝星的自己曾在考公失败后痛哭，曾在流水线前麻木，却在这一刻握紧了拳头——不是为了成为神，而是为了证明，凡人的思维能跳出神的规则。
"天道要炼化众生？"他踏上布满猴头骨的小径，靴底碾碎一枚刻着"齐"字的战纹，"可我偏要把佛道杀炼成一把乱锤，砸烂它的炼化炉。"
山风骤起，吹开雾霭。远处的花果山方向，有金光冲破灰斑，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刀。陈奇摸向眉心的枷锁，那里传来三脉功法的共鸣——那是不受束缚的自由意志，是跨越时空的叛逆火种。
"等着我，大圣。"他举起美工刀，刀刃映出自己发亮的眼睛，灰斑在金光下节节败退，"等我炼成混沌道果，不仅要劈开天道，还要去蓝星搬来《西游记》的笔，把这世道的破规则，写成最荒唐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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