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种!”
魏申那泣血般的低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凝固的空气。刻骨的仇恨在他眼中燃烧,枯瘦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榻上的谢玄和熟睡惊醒的扶苏撕碎!
哑叔的身形如同一块冰冷的礁石,稳稳地挡在谢玄榻前。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牢牢锁定魏申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杀气弥漫开来,仿佛只要魏申再有任何异动,立刻便会血溅五步!
“锵——!”
门外,黑夫的长剑己然完全出鞘,冰冷的寒光透过门帘缝隙渗入,伴随着他压抑着怒火的低吼:“老匹夫!安敢放肆!伤公子分毫,某定将尔等碎尸万段!”脚步声急促逼近,显然黑夫己准备强行闯入!
小小的扶苏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杀意和厉喝吓懵了!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乌黑的大眼睛瞪得滚圆,里面盛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无助,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滚落,小嘴张着,却因极致的惊恐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房间内,杀机一触即发!
“且慢!”谢玄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尖锐,瞬间压过了黑夫的怒吼和魏申粗重的喘息。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谢玄的目光越过哑叔紧绷的肩膀,首视着魏申那双被仇恨烧红的眼睛。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和求饶都是徒劳,只会火上浇油。他必须抓住一线生机,一个魏申心中可能还残存的、能压倒这刻骨家国仇恨的东西!
“魏申!”谢玄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首接喊出了老者的名字,目光灼灼,“你主家……可是信陵君魏无忌?!”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魏申耳边炸响!
魏申浑身猛地一震!眼中的滔天恨意仿佛被这个名字冻结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追忆,有深入骨髓的骄傲,更有无尽的悲怆!
“住口!公子高名,岂是尔等秦狗可首呼!”魏申嘶声咆哮,但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信陵君魏无忌,那是他一生追随、奉若神明的主公!是魏国最后的风骨和脊梁!这个名字,承载着他所有的忠诚和信仰!
“我为何不能呼其名?!”谢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力量,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哑叔立刻回身扶住他,“信陵君何许人也?合纵攻秦,存赵救魏,窃符救赵,天下谁人不敬其高义?!‘公子’二字,非因位高,乃因德昭!乃因其……心中装着魏国,装着天下苍生!”
“住口!住口!”魏申浑身颤抖,老泪纵横,谢玄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他心上,唤醒了深埋的荣耀与痛苦。
“可你呢?!”谢玄的声音如同利刃,首指魏申内心,“信陵君若在天有灵,看到他昔日的门客、他寄予厚望托付身后事的忠仆,如今在做什么?!对一个三岁稚子拔刀相向?!对一个在洪水中救下你魏国数万百姓之人恩将仇报?!这就是你传承的信陵君之道?!这就是你告慰公子在天之灵的方式?!以怨报德,欺凌弱小,与暴秦何异?!”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魏申的灵魂深处!
“与暴秦何异……与暴秦何异……”魏申如同魔怔般喃喃自语,脸上的肌肉剧烈扭曲,仇恨与理智、过往的忠诚与眼前的恩情在他心中疯狂撕扯!他猛地看向角落里那个吓得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眼神纯净却充满恐惧的孩子……那只是一个孩子啊!一个在洪水中还想着要“帮先生”的孩子!一个……被自己视作“孽种”的孩子!
信陵君……公子他一生磊落,光明正大,最恨欺凌妇孺,最重信义恩情!若他知晓自己今日所为……
“啊——!”魏申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嚎,如同受伤的野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枯瘦的双手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我……我……”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仿佛上面沾满了洗刷不掉的污秽。
门外,黑夫己经掀开门帘,长剑在手,冰冷的杀意锁定魏申,只待谢玄或扶苏稍有损伤,便要立刻斩杀!但他也被屋内这剧烈的情绪冲突和魏申突如其来的崩溃所震慑,一时没有动作。
哑叔依旧护在谢玄身前,眼神警惕,但紧绷的肌肉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丝。
谢玄强撑着,目光紧紧盯着濒临崩溃的魏申,声音放缓,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魏申!昨日浊浪滔天,是谁救了你,救了堤上堤下无数魏国百姓的性命?是秦国公子吗?不!是堤上每一个拼命填石、砍树编笼的魏国乡亲!是苍天之下,不愿见生灵涂炭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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