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沈清河描绘的这幅宏伟蓝图，给彻底震撼了。
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件在他们看来是“取祸之道”的事情，竟能被分析得如此透彻，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利益。
龙椅之上，皇帝李世延的呼吸，早己变得粗重。他的手指，在龙袍下，紧紧地攥成了拳。
成了！若真能成了！
他李世延，将超越大梁历代先君，成为名副其实的千古一帝！
“空口白牙，谁都会说！”就在这时，刘健依旧不肯罢休，他冷哼一声，“沈大人将这运河说得天花乱坠，但图纸上的东西，如何能变成现实？这工程之难，非你一个黄口小儿所能想象！”
“刘大人说得对。”沈清和不怒反笑，“纸上谈兵，终是虚妄。所以，臣今日，还带来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拍了拍手。
殿外，工部和户部的官员，在沈清河的授意下，早己准备妥当。他们抬着一个巨大的沙盘，缓缓走进了太和殿。
那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惟妙惟肖，正是运河将要流经的区域。
“陛下，诸位大人，”工部尚书站了出来，他如今己是沈清河坚定的支持者，“此乃我工部与户部，依据沈大人提供的精密数据，耗时三日，联合推演出的运河工程沙盘。”
他拿起一根小旗，插在沙盘的一段河道上。
“我们计划，将整个运河工程，分为十段。每一段，都进行公开招标，责任到人，限时完工。”
户部尚书林文渊，也走了出来。
“我们对每一段的工程量、所需工时、物料、耗资，都进行了精确的测算。同时，我们也对每一段修通之后，所能带来的漕运、商税收益，进行了预估。”
“我们的结论是，”林文渊看向沈清河，眼中满是自豪与欣赏，“我们可以采用一种‘滚动发展’的模式！”
“何为‘滚动发展’？”皇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便是先集中力量，修通经济效益最显著的几段，比如连接京城与淮河的河段。待其通航后，立刻就能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然后，再用这段运河赚来的钱，去投入到下一段的修建之中！以河养河，滚动发展！如此一来，朝廷初期的投入压力，将大大减轻！”
这个全新的概念，让所有官员都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么干？
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格物院的几名匠人，又抬着几件新奇的物事，走上了大殿。
那是一辆结构精巧的独轮手推车，一个用齿轮和曲柄驱动的、形似怪兽的挖掘工具模型，还有一块灰扑扑，却坚硬无比的石板。
“诸位大人担心工程艰难，”沈清河指着那些东西，朗声道，“格物院，早己为此做好了准备！”
“此为‘省力独轮车’，载重是普通板车的五倍，推动之力，却只需一半！”
“此为‘螺旋挖掘机’，用于挖掘坚硬土层，效率是人力的十倍！”
“而此物，”他拿起那块灰色的石板，用力在地上敲了敲，发出“梆梆”的闷响，“臣称之为，水泥！以石灰、黏土，按秘法烧制而成。与沙石混合，遇水则凝，坚逾磐石！用以修筑堤坝、桥梁，千年不毁！有了此物，我们修筑运河的成本和工期，至少可以缩短三成！”
看着那些巧夺天工的器物，听着沈清河那自信满满的介绍。
刘健等人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酱紫，最后，化为了一片死灰。
他们知道，他们输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祖宗之法”“前朝教训”，在沈清河这详实的数据、周密的计划、创新的模式和闻所未闻的新技术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这己经不是一场辩论。
这是一场降维打击。
就在此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身影，从武官末列，快步走了出来。
是裴坚。
他今日，是以“皇商”的身份，特许上殿旁听的。希仙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他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龙椅，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草民，裴坚，有事启奏！”
“讲。”
“草民代表京城晋商、徽商、浙商等三十二家大商号，在此，向陛下立誓！”裴坚的声音，洪亮而又激动，“我们，愿意集资入股，参与大运河的修建！我们愿出资白银五百万两，以减轻朝廷之负担！”
“我们不要官位，不要虚名！我们只求，在运河修成之后，能拥有部分航段三十年的优先通航权和关税分成！”
“轰！”
如果说，之前沈清河的辩论，是让朝堂震撼。
那裴坚的这番话，就是让整个朝堂，彻底沸腾！
商贾，自古以来，地位不高。他们，竟然也敢参与到这等国家级的世纪工程之中？
还一开口，就是五百万两白银！
这不仅是钱的问题。
这代表着，大梁最精明，最懂得计算利益的一群人，他们，看好这个计划！他们，愿意用真金白银，来为沈清河的宏伟蓝图，投下信任的一票！
所有的反对理由，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的可笑。
皇帝李世延，再也坐不住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目光扫过沈清河周详的计划，扫过沙盘上清晰的推演，扫过格物院那些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新技术，最后，落在了裴坚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上。
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所有的牌，都摆在了桌面上。
风险，巨大。
但收益，更是大到无法想象！
他李世延，要做一个守成的君主，还是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盛世的帝王？
答案，不言而喻。
“够了。”
皇帝的声音，如洪钟大吕，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他一步步走下御阶，走到那巨大的舆图前，伸出手，重重地按在了那条贯通南北的墨线上。
“朕，准了！”
短短三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刘健等人，颓然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多言。
皇帝转过身，目光如电，环视百官。
“传朕旨意！”
“即日起，成立‘大运河督造总署’，总揽运河工程一切事宜！”
“朕，任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挺拔如松的年轻人身上。
“……任命户部尚书沈清河，为大运河督造总署总督办，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沿途州府官员，皆受其节制！凡有阻挠工程、阳奉阴违者，可先斩后奏！”
“总署所需之一切人、财、物，户部、工部、兵部，必须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朕，要让这条大河，在朕的时代，流淌起来！”
“朕，要让后世子孙，都记住今天！记住，我大梁，有此等开天辟地的伟业！”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中，沈清河手持那份承载着一个时代梦想的舆图，缓缓跪下。
他的权柄，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但他心中，却并没有太多喜悦，反而升起了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清醒。
他知道，这道圣旨，既是无上的信任，也是最沉重的枷锁。
如此浩大的工程，牵扯的利益集团，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庞大。施工过程中，会遇到的技术难题和自然挑战，也必然是超乎想象的。
更重要的是，皇帝的信任，又能维持多久？
今日，他能因这伟业而授权于己。他日，会不会也因这伟业，而猜忌自己功高震主？
前路，是波澜壮阔的星辰大海。
但脚下，亦是步步惊心的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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