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不是那种脆弱的、试探性的呜咽，也不是简单宣泄肺活量。我娘后来无数次，带着又爱又恨的表情，模仿给我听——那是一种石破天惊的嚎叫，尖锐、持久，充满了某种不容置疑的……愤怒？或者说，是急切。仿佛我一离开那温暖的黑暗，就迫不及待地想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发表长篇大论。
我家住在山坳坳里，一个小得在地图上都得用放大镜找的点，叫林家村。泥墙土瓦，鸡犬相闻。我爹林大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我娘李秀莲是隔壁村嫁过来的，心灵手巧，就是性子有点急。我的出生，对这个平凡的家庭来说，本该是最大的喜悦。
但很快，这份喜悦就被我那“天赋异禀”的哭声冲淡了。
我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特别是用在哭嚎上。白天哭，晚上哭，吃饱了哭，饿了也哭。关键是，我的哭声特别有“穿透力”。邻居张大婶后来偷偷跟我娘说，我家小子那哭声，隔着两道墙都能钻进耳朵里，搅得人心烦意乱，她家正在下蛋的老母鸡，一听我哭，连着好几天都不敢进窝。
这话我娘没敢告诉我爹，怕他脸上挂不住。但我爹自己也感受得到。他是个闷葫芦，平时一天说不了十句话，可自从我出生，他额头上的“川”字就没解开过。晚上我一哭，他就披衣起床，抱着我在院子里转圈，嘴里笨拙地哼着不成调的山歌，但往往没什么用。我的哭声像是自带某种魔力，能轻易击溃他的耐心和困意。有好几次，天快亮时，我看见他靠在门框上，眼睛熬得通红，胡子拉碴，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困惑。仿佛在想，这小子是来报恩的，还是来讨债的？
我娘更是受害者。喂奶、换尿布、哄睡……她几乎被我的哭声绑架了。我记忆里最早的画面，总是她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那永远带着一丝焦虑和无奈的叹息。她试过各种方法，唱歌、讲故事（虽然那时我根本听不懂）、轻轻拍打……都没用。有时候，她被我哭得实在受不了了，会把我放在炕上，自己跑到院子里，捂着耳朵蹲一会儿，像是要隔绝那“魔音”。
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大山家那小子，邪乎得很。”“是啊，哭起来没完没了，作者“脆嘣儿嘀”推荐阅读《都市言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跟催命似的。”“别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爹娘的心上。他们偷偷请了村里的“神婆”王姥姥来看。王姥姥在我家转了一圈，烧了符水，神神叨叨念了半天，最后捏着我的小脚丫子，皱着眉头说：“这孩子……气太足，话憋不住，天生就是个‘话篓子’命。没啥邪乎的，就是……能说，将来啊，怕是靠嘴吃饭的。”
这话当时没人当回事，只觉得是神婆的胡诌。但“话篓子”这个标签，却像是提前给我盖了戳。
我模模糊糊地记得，在我还是个只会爬的婴儿时，有一次，邻居家的那条大黄狗，平时凶得很，见人就吠。那天它跑到我家院子里，冲着晒太阳的我龇牙咧嘴。我吓坏了，扯开嗓子就哭。那哭声比平时更尖厉，带着一种纯粹的恐惧和愤怒。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大黄狗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呜咽一声，夹着尾巴，慌不择路地跑了，一溜烟钻回了它自己的窝里，好几天都没敢出来。
当时我爹娘也在场，他们也看到了这一幕，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但我太小了，只会哭，无法表达。这件事后来成了他们心中的一个疙瘩，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
日子就在我日复一日的哭嚎和咿咿呀呀中，磕磕绊绊地往前走。我的哭声似乎真的能影响周围。娘说，我哭得厉害的时候，灶膛里的火都好像烧得不那么旺了；隔壁王叔叔家的收音机，只要我开始“发功”，就总会滋滋啦啦地出现杂音。这些细微的变化，当时都被归结为巧合，或是大人们的错觉。
只有我自己，在那混沌的婴儿意识深处，隐约感觉到一种冲动，一种无法抑制的表达欲。仿佛我的灵魂里塞满了话语，它们争先恐后地想要冲出来，哪怕最初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哭声来宣泄。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这个世界，等着我用我的“嘴”，去搅动风云。当然，那时的我，对此一无所知。我只是一个让全村人都头疼的、自带“魔音绕梁”特效的普通婴儿……或者说，不那么普通的婴儿。我的命运，从第一声啼哭开始，就己经注定了不平凡，只是这份不平凡最初包裹的，是“烦人”的外衣。而代价，也在我尚懵懂无知时，悄然开始了累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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