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渐渐长大,性子却越发皮实。那日铭七正在核对江南织造的贡布账目,小家伙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小剪刀,偷偷溜到账册旁,竟学着大人裁纸的样子,对着边角“咔嚓”剪下一小块。
“徐念安!”铭七的声音陡然拔高,吓得小家伙手一抖,剪刀“当啷”掉在地上。他捡起被剪坏的账册,那可是各地知府汇总上来的底册,边角缺了一块,虽不影响字迹,却足够让他心头冒火。
念安见他真动了气,小脸涨得通红,往后缩了缩,却还是梗着脖子辩解:“爹……爹爹剪,我也剪……”
“我剪的是废纸,你剪的是什么?”铭七把账册往桌上一拍,指着他的鼻子,“这是朝廷的账目,你也敢动?”
正说着,徐骁提着个鸟笼进来,笼里是只刚抓来的绿鹦鹉。听见屋里的动静,他探头一看,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赶紧把鸟笼往廊下放:“怎么了这是?”
念安像是见了救星,扑过去抱住徐骁的腿,带着哭腔喊:“父皇!爹爹凶我!”
“你还敢告状?”铭七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想把他拉过来,“把手伸出来。”
念安死死抱着徐骁的腿不肯放,徐骁只好打圆场:“多大点事,账册我让人重新誊抄一份就是。念安,快给爹爹认个错。”
小家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错!”
这犟脾气倒真随了铭七。铭七看着他这副样子,气也消了大半,只是脸色依旧不好:“错没错?”
念安被他看得有些发怵,小声嘟囔:“错……错了……”
“知道错在哪了?”
“不……不该剪爹爹的纸……”
铭七这才缓和了神色,弯腰捡起地上的小剪刀,放回工具箱锁好:“不是不能剪,是要看清楚什么能剪,什么不能动。这账册关系着江南百姓的衣食,剪坏了,多少人要饿肚子?”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廊下的鸟笼:“那……那鸟能摸吗?”
徐骁哈哈大笑:“这你可得问父皇,鸟是我带来的。”
铭七瞪了徐骁一眼,分明是说他总带些玩意儿来分孩子的心。徐骁却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啊,对自己儿子都这么严苛,将来要是再生个女儿,看你舍得舍不得。”
铭七的耳根微微发烫,没再接话,转身回了案前。徐骁抱着念安去逗鹦鹉,小家伙的注意力很快被羽毛艳丽的鹦鹉吸引,早把刚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廊下又响起他咯咯的笑声。
铭七低头看着账册,刚才被剪坏的边角像是个小小的提醒,让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家里穷,他拿着父亲算账用的旧算盘当玩具,被父亲发现时,原以为会挨骂,父亲却只是笑着教他怎么拨珠子。
或许,自己确实太较真了。
傍晚时分,铭七把账册理好,走出书房时,见徐骁正陪着念安在院子里种树。小家伙拿着个小铲子,有模有样地往坑里填土,徐骁在一旁扶着树苗,时不时被他扬起的泥土溅到脸上,却笑得一脸纵容。
“种的什么?”铭七走过去问。
“石榴树,”徐骁笑道,“念安说,原来那棵结的果子不够吃,要再种一棵。”
念安举着沾满泥土的小手:“爹爹,等树长大了,我给你摘最大的!”
铭七看着他黑黢黢的小脸,忍不住笑了,伸手替他擦掉鼻尖的泥点:“好,爹爹等着。”
徐骁趁机把念安抱起来:“走,洗手去,不然晚上不准吃栗子糕。”
念安一听栗子糕,立刻乖乖点头。铭七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棵刚栽下的小树苗,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石榴树,总要经历些风雨,才能在来年结出满枝的甜。
夜里,念安睡着了,小嘴里还嘟囔着“石榴”“栗子糕”。铭七坐在床边看着他,徐骁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搂住他:“还在想下午的事?”
铭七摇摇头:“只是觉得,我好像不太会当爹。”
“你己经很好了,”徐骁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他今日剪账册,明日说不定就敢拆龙椅,这性子,不压着点怎么行?只是……”他顿了顿,笑着说,“下次打他手的时候,轻点,我看着都心疼。”
铭七被他逗笑了,手肘往后轻轻撞了他一下:“就你惯着他。”
徐骁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咬:“我不只惯着他,还惯着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江南的春水。铭七靠在徐骁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又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孩子,忽然觉得,所谓圆满,不过就是这样——有吵有闹,有笑有嗔,有低头算账的踏实,也有抬头见你的温暖。
这养心殿的夜,暖得恰到好处。而他们的故事,还在这柴米油盐的琐碎里,慢慢生长,就像那棵新栽的石榴树,总有一天,会枝繁叶茂,结出满枝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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