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渐明,将交叠的身影拓在金砖上,像幅浸了暖意的工笔画。铭七的呼吸渐渐匀了,鼻尖抵着徐骁颈间的衣料,还带着点未散的轻颤。徐骁指尖缠着他散落在肩头的长发,墨色发丝滑过指腹时,像牵住了那年江南堤上的风——那时这头发还束着青布冠,沾着晨露与草屑,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也是这样轻的痒。
“从前总嫌你头发短,束着冠像个小先生。”徐骁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扰了怀中人的安稳,指尖却忍不住顺着发丝往下,摸到他后颈细腻的皮肤,“如今散着,倒比宫里的墨还要黑亮。”
铭七没睁眼,只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臂环得更紧些,像只寻到暖巢的归鸟。徐骁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汗还没干,指尖在自己后背轻轻蹭着,像是在描摹什么印记。他忽然想起去年在江南,夜里巡堤时遇到暴雨,两人挤在堤岸下的草棚里,铭七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袖,指尖因紧张而泛白,却还强撑着念《河防辑要》里的治水策,声音被雨声打湿,软得像泡了水的棉纸。
“那时候你总说,等水退了要带我去看晚稻。”徐骁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闻到那股熟悉的艾草香——是去年缝补衣裳时熏的,洗了十几次,竟还留着浅淡的余味,“结果水刚退,宫里的急诏就来了,你抱着念安站在堤上,连句道别都没来得及说。”
铭七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眼底还蒙着层水汽,像含着江南的晨雾。他抬头时鼻尖蹭过徐骁的下巴,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我以为你会怪我……”声音低得像蚊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徐骁衣摆上的水纹暗纹,“毕竟那时候,河工刚有眉目,我却要丢下堤坝回宫。”
“怪你什么?”徐骁失笑,指尖轻轻刮过他泛红的眼角,那里还沾着点烛火映出的光,“怪你把念安照顾得太好,还是怪你在宫里替我挡了那些明枪暗箭?”
这话让铭七的耳尖又热了,他偏过头,把脸埋回徐骁颈窝,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在江南,应付不来那些河工和地方官。”
徐骁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得发疼。他想起回宫那日,刚踏入宫门就看见铭七站在廊下,怀里抱着念安,青布袍上沾着墨痕,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后来才知道,他为了替自己稳住朝中的非议,连着三日没合眼,在御书房与几位御史据理力争,连饭都顾不上吃。
“应付不来也得应付。”徐骁的指尖顺着他的后背慢慢滑下,摸到他腰间束着的素色腰带,那是他亲手编的,用的是江南的青麻,“毕竟我得早点回来,不然我的“小先生” 就要被那些奏折和墨锭压垮了。”
铭七忍不住笑了,声音里带着点鼻音,像含着糖:“什么小先生 …讨厌鬼…”
“是是是 我是讨厌鬼”徐骁顺着他的话应着,指尖却悄悄解开了他的腰带,青麻带子落在地上时,发出轻细的声响,“那先生能不能告诉我,去年在草棚里,你偷偷在我手心写的‘安’字,是写给我的,还是写给念安的?”
铭七的身子猛地一僵,耳尖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泛着浅淡的粉色。他慌忙想躲,却被徐骁牢牢扣在怀里,动弹不得。那年暴雨夜,草棚漏雨,念安在一旁睡得沉,他攥着徐骁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安”字时,原是怕徐骁担心河汛,也怕自己藏不住的心意——可如今被戳破,倒像是藏了多年的糖纸被拆开,连呼吸都沾了甜。
“两个都有。”铭七的声音带着点慌,却没再躲闪,反而抬头望他,眼底的水汽更浓了,像含着两汪春潭,“念安还小,不能没有你;我……我也不能。”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却像颗石子投进徐骁的心湖,漾开层层涟漪。他低头,鼻尖蹭过铭七的眉骨,动作慢得像在确认什么:“再说一遍。”
铭七的睫毛颤得厉害,却还是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能没有你。”
话音未落,徐骁的吻就落了下来,比方才更沉,更急,带着点失而复得的慌乱。铭七的唇还是凉的,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紧绷,反而微微张开,回应着他的吻。舌尖相触时,徐骁尝到了墨香与石榴甜交织的味道,还有点铭七独有的、像晨露般的清冽——那是他在江南守堤时,日日喝的山泉水的味道。
殿外的石榴树又被风吹得沙沙响,落下几颗熟透的石榴,在地上滚出细碎的声响。烛火跳了跳,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更长,像宣纸上晕开的墨,再也分不出彼此。铭七的手顺着徐骁的后背往上,摸到他束发的玉簪,指尖轻轻一拔,玉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墨色长发与徐骁的青丝缠在一起,散落在肩头,像两股交织的墨泉。徐骁能感觉到铭七的指尖在自己发间轻轻穿梭,带着点笨拙的温柔,像在打理一件珍宝。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两人初遇时在江南的书院,铭七也是这样,替他拂去发间的落叶,指尖的温度,与此刻一模一样。
“那时候你总说,我头发乱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作者“鸣棋”推荐阅读《御宇情澜:凛影与君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徐骁的吻落在铭七的颈窝,那里的皮肤细腻得像瓷,“如今倒肯替我梳发了?”
铭七的指尖顿了顿,然后轻轻挠了挠他的头皮,带着点狡黠的笑意:“谁让你现在乖了,不像从前那样,总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徐骁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到铭七身上,让他忍不住往怀里缩了缩。殿外的月色渐渐浓了,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铺了层碎银。徐骁低头看着怀中人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宫里的日子,原来也可以这样暖——不是烛火烘出来的暖,是从心底里漫出来的,带着石榴甜与艾草香的暖。
“念安要是醒了,看见我们这样,怕是要闹着要抱抱。”铭七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指尖在徐骁后背轻轻画着圈,“昨天他还说,要跟爹爹和父皇一起睡,说宫里的床太大,他一个人怕黑。”
“念安”取“念江南安澜,念故人平安”之意。
“明天就让他搬来养心殿住。”徐骁吻了吻铭七的耳垂,声音温柔得像化了的春水,“把西暖阁收拾出来,摆上他喜欢的木马和描红本,再让御膳房做他爱吃的桂花糕。”
铭七点头,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像江南春日里初绽的柳芽:“他昨天还说,要学描《河防辑要》的图纸呢”
“那可得好好教。”徐骁的指尖顺着铭七的腰线往下,摸到他腰间的旧伤——是去年在宫里替他挡暗器时留下的,虽己愈合,却还能摸到浅浅的疤痕,“不过可不能让他像你从前那样,整夜对着图纸,把指尖都冻裂了。”
提到旧伤,铭七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下,却很快放松下来,往徐骁怀里靠得更紧些:“都过去了,现在有你,有暖炉,还有念安,不会再冻着了。”
徐骁没说话,只是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像是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温暖,都一次性补回来。他想起刚回宫时,看到铭七案上摆着的《河防辑要》,书页边缘都被翻得起了毛,空白处写满了批注,有些字迹被泪水晕开,模糊了墨痕——后来才知道,那些日子他不仅要应付朝中的非议,还要担心江南的河汛,夜里常常对着图纸流泪,却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半分。
“以后有我在,不用再一个人扛着了。”徐骁的声音带着点哑,吻落在铭七的旧伤疤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奏折我来批,河工我来管,你只要陪着我,陪着念安,就够了。”
铭七的呼吸又乱了,他抬手抱住徐骁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发间,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那是宫里特制的香,徐骁从前从不碰,说味道太浓,不如江南的艾草香好闻。可自从他回宫后,养心殿里便日日燃着这种香,后来才知道,是徐骁怕他夜里看书时犯困,特意让人加了安神的药材。
“骁……”铭七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带着点颤,指尖在徐骁的后背轻轻划着,像是在写什么,又像在确认什么,“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徐骁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指尖缠着他的长发,在指腹间绕了一圈,“就算是江南的春汛,宫里的冬雪,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铭七没再说话,只是将头埋得更深,鼻尖蹭过徐骁的衣领,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艾草香——是去年在江南,他替徐骁缝补被树枝勾破的衣摆时,特意熏的味道。那时他以为,这衣裳或许再也送不出去,却没想到,如今能这样紧紧抱着衣裳的主人,闻着熟悉的味道,感受着他的温度。
殿内的烛火渐渐燃到了尽头,却没有熄灭,反而更亮了些,像把整个秋夜的暖都拢在了这里。徐骁抱着怀中人,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就像那年江南堤上,水退之后的平静,是历经风雨后,终于寻到的安稳。
“睡吧。”徐骁低头,在铭七的耳边轻声说,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鸟,“我陪着你,一首陪着。”
铭七在他怀里蹭了蹭,闭上眼,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窗外的月色更浓了,漫过窗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钻。殿外的石榴树安静下来,只有熟透的石榴偶尔落下,在地上滚出甜甜的香,混着殿内的龙涎香与艾草香,织成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徐骁低头看着怀中人的发顶,墨色长发散落在肩头,带着点晨露般的湿意。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江南书院,先生讲《诗经》时说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那时他不懂,只觉得文字太矫情,可如今抱着铭七,才明白这八个字里藏着的心意——是历经风雨后的相守,是跨越山海后的重逢,是往后岁岁年年,再也不愿分开的执念。
他轻轻收紧手臂,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殿内的烛火慢慢燃着,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暖得像永远不会落幕的春——就像江南的晚稻,年复一年地熟着;就像堤上的艾草,年复一年地绿着;就像他们的心意,年复一年地浓着,一首一首,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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