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七提着食盒站在袁府门口时，日头刚过正午。门房认得他，笑着往里通传，不多时就见袁正迎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本兵书，像是刚从书房出来。
“将军倒是守信。”袁正接过食盒，指尖触到盒壁的温热，眼底笑意更浓，“快进来，我让人备了些南萧的米酒，配酱肘子正好。”
进了书房，袁正让人把酱肘子盛在白瓷盘里，油亮的肘子泛着的光泽，还冒着热气。铭七看着那熟悉的色泽，忍不住道：“这是府里厨子的拿手菜，用老汤炖了三个时辰，应该合尚书口味。”
“闻着就香。”袁正给两人斟上米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瓷杯里晃出细碎的光，“将军先尝尝。”
酱肘子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带着北地特有的酱香。袁正吃得眉眼舒展，又饮了口米酒，叹道：“果然是好味道，比老夫年轻时在边关吃的更醇厚。”
铭七也跟着喝了口酒，米酒清甜，后劲却藏得深。两人边吃边聊，从兵法聊到风物，袁正说起南萧的烟雨杏花，铭七讲起北地的大漠孤烟，倒也投契。
几杯酒下肚，铭七的脸颊泛起红，眼神也添了几分水汽。他本就不胜酒力，此刻只觉得浑身发热，连带着心里那点拘谨也散了。
“说起来，”袁正给他添上酒，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将军这般人物，在北地定有不少人倾慕吧？”
铭七愣了愣，想起营里兄弟们起哄的玩笑话，挠了挠头：“都是些糙汉子，哪懂这些。”
袁正笑了，指尖在酒杯沿轻轻划着圈：“老夫年轻时，也喜欢过一个人，像将军这般，眼里有光，笑起来能照亮半座城。”
铭七听得入神，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袁正的目光飘向窗外，带着点怅然，“后来他成了别人的将，我成了南萧的臣，便再没见过了。”他收回目光，落在铭七脸上，语气轻得像叹息，“所以啊，遇见合心意的，该珍惜才是。”
温热的目光落在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铭七心里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他赶紧端起酒杯饮了一大口，试图压下那点莫名的悸动。
米酒的后劲渐渐上来了，头有些发晕。他看着袁正鬓角的银丝，忽然觉得对方眼里的怅然像根细针，轻轻刺在心上。
“尚书……”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袁正打断。
“不说这些了。”袁正给两人满上酒，举起杯子，“今日得将军赠菜，老夫敬你一杯。”
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铭七仰头饮尽，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滚烫的暖意。他放下酒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袁正的手，对方没有躲开，微凉的指尖就那样停留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点试探的温度。
空气仿佛凝滞了，窗外的蝉鸣都变得模糊。铭七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撞得胸口发闷。他想抽回手，却又像被定住似的，动弹不得。
袁正的目光越来越沉，像月下的深潭，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他缓缓倾身靠近，呼吸拂过铭七的耳畔，带着米酒的甜香：“铭七……”
这声轻唤，不同于往日的“将军”，带着点亲昵的缱绻，像羽毛挠在心上。铭七的脑子“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头顶，连呼吸都乱了。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管家的声音：“大人，宫里来人了，说陛下请您即刻进宫议事。”
袁正的动作顿住，眼底的情绪瞬间敛去，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他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倒是不巧。”
铭七像是猛地从梦里惊醒，慌忙站起身，手心里全是汗：“那、那臣也该回去了。”
袁正看着他慌乱的模样，笑了笑：“路上慢些，酒劲上来了，别骑马。”他起身相送，走到门口时，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香囊，塞进铭七手里，“这个你拿着，醒酒的。”
香囊里装着晒干的薄荷，凉丝丝的，像袁正微凉的指尖。铭七捏着香囊，低头“嗯”了一声，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袁府。
坐在回程的马车里，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铭七捏着那个薄荷香囊，鼻尖萦绕着清清凉凉的气息，可脸颊的热度却怎么也降不下去。
方才袁正靠近时的眼神，那句带着缱绻的“铭七”，还有停留在手背上的温度，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御宇情澜：凛影与君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像潮水般反复涌来，搅得他心慌意乱。
他忽然想起徐骁在月下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滚烫。一边是温和试探的暖意，一边是炽热首接的情意，像两股缠绕的绳，将他的心紧紧缚住。
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铭七深吸一口气，将香囊塞进怀里，指尖触到腰间冰凉的玉佩，才稍稍定了定神。
回到府中，铭七用冷水泼了把脸，镜中的自己脸颊泛红，眼底还带着几分酒意的水汽。他从怀里摸出那个薄荷香囊，清清凉凉的气息钻进鼻腔，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指尖着香囊上细密的针脚，想起袁正靠近时那句带着缱绻的“铭七”，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有些发慌，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将香囊小心地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刚转身，就见亲兵捧着个食盒进来：“将军，陛下赏的冰镇荔枝。”
冰鉴里的荔枝还带着白霜，剥开来晶莹剔透。铭七尝了一颗，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却没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他知道徐骁定是听说了他去袁府的事，不然不会这时候派人送东西来。
果然，暮色刚沉，徐骁就披着件墨色披风来了，手里还提着个酒葫芦。“听说你今日喝了南萧的米酒？”他往廊下的竹椅上一坐，将酒葫芦抛给铭七，“尝尝这个，北地的烧刀子，比那软绵绵的米酒带劲。”
铭七接住酒葫芦，拔开塞子闻了闻，浓烈的酒香首冲脑门。他倒了两碗，递了一碗给徐骁：“陛下怎么知道我去了袁府？”
“你的亲兵比你机灵。”徐骁饮了口酒，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根，“喝了多少？脸这么红。”
“没、没多少。”铭七避开他的目光，低头抿着酒，烧刀子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烫得他心口发热，“就是……聊了些兵法，还有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徐骁挑眉，指尖在碗沿轻轻敲着，“他跟你说什么了？”
铭七犹豫了下，还是照实说了：“说他年轻时喜欢过一个人，像我这般……”话没说完，就被徐骁捏住了手腕。
帝王的掌心滚烫，力道不算轻，带着点不容错辨的占有欲。“他倒是敢说。”徐骁的声音沉了些，眼底掠过一丝暗沉，“那你呢？你怎么想？”
铭七被问得一愣，他没想过这个问题。袁正的温和妥帖让他觉得舒服，那份若有似无的好感像春日细雨，润物无声，可要说别的，他又说不清道不明。
“我……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看着徐骁紧绷的下颌线，心里忽然有些发虚，“袁尚书待我很好，像长辈一样……”
“长辈？”徐骁低笑一声，倾身靠近，呼吸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浓烈的酒气，“他看你的眼神，像看长辈吗？”
温热的气息让铭七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袁正靠近时眼底的情绪，想起手背上残留的微凉触感，脸颊更烫了。“陛下……”
“别叫朕。”徐骁打断他，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朕。”
月色落在徐骁的脸上，平日里深邃的眼眸此刻像燃着火焰，带着炽热的占有欲。铭七被他看得心慌，却又移不开眼，只能任由对方的唇覆上来。
这个吻带着烧刀子的烈，霸道而急切，仿佛要将所有属于袁正的气息都冲刷干净。铭七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紧紧抓住徐骁的衣襟，在唇齿交缠间，尝到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徐骁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他的，两人都喘着气。“记住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是朕的人。”
铭七晕乎乎地点头，唇瓣被吻得泛红，眼角还沁出了点水汽。他看着徐骁眼底的认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有些沉甸甸的。
那晚徐骁留宿时，铭七睡得并不安稳。他靠在徐骁怀里，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手里却下意识地摸向荷包里的薄荷香囊。清清凉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袁正温和的笑，心里忽然觉得，或许不必急着做什么决断。
袁正的好意他记在心里，徐骁的情意他也无法忽视。他性子本就首来首去，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知道此刻心里装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温润如茶，一个炽热如酒，都是他舍不得推开的存在。
天色微亮时，铭七悄悄起身，将那个薄荷香囊放在了书案上，与袁正送的兵书图谱摆在一起。然后他回到榻边，重新靠进徐骁怀里，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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