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散后，铭七刚走出大殿，就见袁正站在兵部衙门口的老槐树下等他，手里捧着个蓝布包着的书册。晨光照在他鬓角的银丝上，透着几分温润。
“将军这边请。”袁正引着他往僻静处走，将书册递过来，“这是兵书的全本，我把南萧水师的阵法都做了批注，北地虽少水战，多看看总是好的。”
书册沉甸甸的，封面上题着“水师要义”西个清秀的字。铭七翻开看了两页，见里面的批注比之前的抄本更详尽，甚至画了不少小型的水路图，忍不住赞道：“尚书费心了。”
“能对将军有用就好。”袁正看着他眼里的亮光，笑意更深了些，“说起来，城西新开了家北地菜馆，听说酱肘子做得地道，改日有空，不如一同去尝尝？”
铭七愣了愣，想起自己送酱肘子给袁正的事，笑着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想吃了。”
两人并肩往宫门走，偶尔说些朝堂上的事，气氛平和。路过御花园的月洞门时，恰好撞见徐骁带着李德全散步，明黄色的龙袍在绿树间格外显眼。
铭七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却被袁正不动声色地挡了挡。“陛下。”袁正率先行礼，语气坦然。
徐骁的目光落在铭七手里的书册上，又扫过两人相离不远的距离，语气平淡：“聊得很投机？”
“回陛下，在说兵书的事。”铭七赶紧回话，将书册往身后藏了藏，像是怕被抢似的。
徐骁看他这副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却故意板着脸：“什么兵书值得你们在宫道上聊这么久？”
“是南萧的水师阵法，”袁正替他解释，“臣想着将军或许用得上，便做了些批注。”
“哦？”徐骁伸手，“拿来朕看看。”
铭七不情不愿地递过去，徐骁翻开书册，目光在批注上扫过，指尖在其中一页停住：“这里的洋流分析有误，北地的河道水流比南萧急，这样的变阵根本行不通。”
袁正凑近看了看，若有所思：“陛下说得是，是臣考虑不周了。”
“回头让兵部的人重新校订。”徐骁合上书册，递还给铭七，目光却在他脸上停了停，“铭将军，随朕去御书房，把扬州榷场的防务再议议。”
“是。”铭七应着，临走前回头看了袁正一眼，见对方朝他温和地点头，心里稍稍安定。
跟着徐骁往御书房走，龙袍的衣角偶尔扫过他的手臂，带着熟悉的温度。铭七捏着手里的兵书，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袁正的温和像春日暖阳，徐骁的亲近像冬日炉火，都是他此刻贪恋的暖意。
御书房里的檀香燃得正旺，混着砚台里墨汁的清苦，在闷热的午后透着几分沉静。铭七捧着扬州榷场的防务图，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御宇情澜：凛影与君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听徐骁一条条拆解布防细节，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恍惚间竟像是袁正书房里那串青金石挂坠的声音。他想起今早袁正递书册时指尖的微凉，又想起那碗加了桂花蜜的冰酪，舌尖仿佛还留着甜润的凉意。
“……所以西北角的暗哨要再加派两队，那里芦苇深，最容易藏人。”徐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铭七？”
“啊？”铭七猛地回神，对上徐骁看过来的目光，脸颊微热，“臣、臣在听。”
徐骁放下手里的朱笔，指节在案上轻轻叩了叩：“在想什么？脸都红了。”
“没、没什么。”铭七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防务图，可目光落在那些交错的线条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昨夜在院中乘凉到太晚，又被袁正送来的冰酪勾起了馋虫，回房后翻来覆去琢磨阵法，此刻眼皮子沉得像坠了铅。
“困了？”徐骁的声音柔和了些，起身走到他身边，指尖拂过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昨晚没睡好？”
温热的触感让铭七打了个激灵，刚想摇头，却听见自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泪都逼了出来。他窘迫地别过脸：“臣不困。”
徐骁低笑一声，伸手将他按在旁边的软榻上：“躺着歇会儿，防务图朕先看着。”他拿起薄毯，盖在铭七身上，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檀香在鼻尖萦绕，软榻又格外舒服，铭七本想撑着，可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徐骁坐在榻边翻看着那本水师兵书，偶尔有书页翻动的轻响，像极了母亲从前哄他睡觉时摇扇的声音。
意识渐渐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袁府的葡萄架下，袁正正指着阵法图低声讲解，月光落在对方鬓角的银丝上，温柔得像一场梦。又或是回到昨夜的将军府，徐骁的吻带着烧刀子的烈，烫得他心口发颤……
“唔……”他在梦里轻轻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鼻尖蹭到一片带着龙涎香的锦袍。
徐骁低头，见铭七蹙着眉，睫毛轻轻颤抖，不知梦到了什么。他伸手抚平少年眉间的褶皱，指尖停留在那片温热的皮肤上，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将御书房的影子拉得很长。徐骁拿起那本水师兵书，看着上面袁正清秀的批注，又看了看软榻上睡得安稳的铭七，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困了就睡吧。有些事，急不来。
他将兵书放回案上，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宫墙的轮廓，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着，节奏缓慢，像在等着什么，又像在纵容什么。
软榻上的铭七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不知是梦到了南萧的烟雨，还是北地的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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