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烛火燃得久了，灯芯积了点焦黑，偶尔爆出细碎的火星，映得帐上的人影颤了颤。铭七的手腕被徐骁按在锦枕旁，那人的掌心粗糙，带着常年握笔批阅奏折留下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像是要将他的骨头都焐化了。
方才那阵尖锐的疼意渐渐褪去，只剩下绵长的酸胀，混着香薰催发的潮热，在西肢百骸里缠缠绕绕。他偏过头，看见徐骁落在自己颈侧的发，乌黑里杂着几根不易察觉的银丝——是去年冬猎时，为了护他被熊瞎子抓伤后，一夜急出来的。
“还疼？”徐骁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点微哑的喘，指尖却松了松，顺着他汗湿的脊背轻轻滑下，像是在安抚。
铭七没力气应声，只侧过脸往他颈窝里钻了钻，鼻尖蹭到他锁骨处的朱砂痣——那是他少年时顽皮，用朱砂笔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徐骁点上去的，后来洗了多次，却总留着淡淡的印子。这个动作带着不自觉的亲昵，连他自己都愣了愣。
徐骁却像是被这一下烫到了，动作猛地顿住，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震得胸腔发颤，传过来的力道让铭七更觉酸软。“当年在东宫，你偷摸给朕点这颗痣时，胆子倒比现在大。”他咬了咬铭七的耳垂，声音里带着点揶揄，眼底的情绪却软得一塌糊涂。
铭七的脸腾地红了，想起年少时的荒唐事，鼻尖忽然有些发酸。那时他们还能勾肩搭背，在御花园里偷喝梨花酒，哪像现在，隔着君臣的名分，连一句真心话都要藏得这样辛苦。
香薰的味道还在帐内弥漫，只是此刻闻着，那媚药的甜腻仿佛淡了许多，倒像是被两人身上的气息盖过了，只剩下一种滚烫的、属于彼此的味道。徐骁的吻落在他的肩胛处，那里有块浅疤，是当年随他出征时被流矢擦伤的，他自己都快忘了，徐骁却记得清楚，吻得格外轻。
“陛下……”铭七的声音软得像春水，带着点哭腔，“别这样……”
“哪样？”徐骁抬眼，睫毛上沾了点汗，在烛火下泛着光，“这样疼你，还是这样……舍不得？”
他说着，动作却愈发温柔，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稀世珍宝。铭七能感觉到他刻意放缓的节奏，那点由香薰勾起的急切，早己被小心翼翼的珍视取代。帐外的漏刻滴答作响，敲在寂静的夜里，也敲在两人心上，像是在数着这迟来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铭七忽然抬手，环住了徐骁的脖颈。他的手臂还在发颤，却紧紧地圈着，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再也触不到了。徐骁的后背紧绷着，肌肉线条在烛火下明明灭灭，那是常年习武留下的痕迹，此刻却在他的触碰下，一点点放松下来。
“铭七……”徐骁低唤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别离开朕。”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铭七强撑的镇定。这些年镇守江南，看似风光，可每一次收到京城的急报，每一次在奏章里看到徐骁的朱批，他的心都像被悬着。他以为自己能守住君臣的本分，却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自欺欺人。
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徐骁的背上，烫得他猛地一颤。铭七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哽咽：“不离开……”
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得让徐骁瞬间红了眼眶。他俯身，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帐幔外的烛火渐渐弱了下去，天边己泛起一丝鱼肚白，可谁也没在意。
香薰燃尽了最后一点火星，那怪异的甜腻散去，只余下淡淡的龙涎香，混着两人身上的气息，在帐内萦绕。晨光从帐缝里透进来，照亮了交叠的锦被，也照亮了彼此眼底再也藏不住的情意。
有些规矩破了，就再也立不起来了。有些心意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从今往后，养心殿的香或许还会换，可帐内的人，却再也分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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