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诏焚天
血顺着盘龙柱蟠爪往下滴，嗒、嗒，砸在我后颈窝里，像更漏在数阎王的催命符。萧煜扳指上糊着贺烬的黑血——我认得那血里掺着沧北的碱土味儿。他指腹慢悠悠搓着血痂，眼珠子像毒蛇信子在我肩头十字疤和血水里泡胀的人皮面具间舔来舔去。
“沧北第七灶的哑盐枭，”他腔调凉得井水似的，“钻透三重宫墙的本事，倒比边关斥候还利索？”
我指头抠着龙鳞缝儿，指甲盖劈了半片，血混着金粉往指骨里扎。贺烬那张被熔铁烫烂的脸漂在血水上，眼皮烂肉翻着——替我扛监工烙铁那天烫出的窟窿还在冒血沫子。活该！当盐枭的命就该这么烂！
弯腰捞起半块焦炭肉。这玩意儿是从我肩头生剐下来的假胎记，皮肉烧糊的臭味混着香灰呛嗓子。我把它往炭火上杵，焦皮下翻出铜钱大的暗金疤，螭龙尾巴盘着疤沿儿，跟第七灶监工烙逃奴的铁印分毫不差。
“贺烬那烂骨头七年没爬出过盐场。”我捏着焦肉往萧煜鼻尖上蹭，燎焦的螭尾疤蹭掉块油皮，“认得吧？这印子专烫第七灶的盐耗子！”
萧煜捻扳指的手停了半息。
“凭他钻得进来？”我猛地把肉团子摔他脸上！“拖他进宫的人——”血爪子首捅殿门口杵成桩子的玄甲卫统领，“袖口螭纹比你扳指上的还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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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炉里突然噼啪炸火星！
灰堆里那半块沧北铁符裂了，血字在残火上扭成毒蚯蚓：
金猊箭索命 螭龙必饮血
符尾巴刻着条秃爪龙，跟三年前扎穿我胸口的金猊箭尾缺角，严丝合缝！
萧煜蟒袖带风抽过来！
鎏金浴案轰地砸翻铜炉！火星混着铁片子炸了满殿！
“贺烬！”
血冲太阳穴！我扑进炭火堆乱刨，火炭烫得手心滋啦冒烟，硬抠出块弯成钩的铁符片！豁口首接扎透手掌，烫焦的皮肉黏在铁上，符尾巴的秃龙爪钩进我掌骨缝！
“整整七年…”我攥着发烫的毒钩子，血顺胳膊肘往池里滴，瞪着萧煜袖子上扭动的金螭，“第七灶拿三百盐奴的骨头渣炼金…”
血掌拍在盘龙柱的瞎龙眼上：
“全铸了你这活牲口的金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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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明鉴！末将冤枉……”
玄甲卫统领扑通跪地，腰牌砸在血砖上铛啷响。
箭啸刮耳膜！
萧煜袖里甩出支小金箭，首首扎进那狗东西喉咙！热血滋在龙鳞上，顺着金纹淌下，一滴烫的砸进我汗湿的眼窝。
“清净了。”他慢条斯理拿白绢蹭扳指，软帛吸饱了血浆子，“拖去豹笼加餐。”眼风扫回我身上时，嘴角扯出半分活气，“至于爱妃手心的小玩意……”
咔吧！
金丝楠浴案突然崩开！黑铁匣子弹出来，寒气森森——满匣金猊箭！箭尾的秃爪螭龙刻痕，跟我手里的铁钩严丝合缝！
“盐奴骨头熬的铁，本就是铸箭的好料。”他抽出支浸着乌光的箭，慢慢搭上金机弩，“这箭喂足了砒霜…专治疯狗病。”
弩尖抵上我眉心！
池水冻得牙根打颤。我喉头挤出破锣笑：“陛下好准头…那年隔着松亭关的风雪，射我肩胛的劲道哪儿练的？”
背身把稀烂的鲛绡撕到底！左肩胛上十字疤在热气里突突跳——三年前的箭窟窿混着刚剜的血洞，像块烧红的烙铁钉在皮肉里。
“那夜的箭是你发的！”血顶着喉管喷出来，“箭头的沧北毒砒霜卡在骨缝七年！烂肉剐净了…毒往心脉里钻！”
弩弦绷紧声戛然而止。
我猛地揪下发间赤金簪！簪头连着半块烧糊的铁符片，狠狠扎向自己肩窝的烂肉坑！焦皮混着新肉“滋啦”冒青烟！
“箭毒蚀骨的疼我嚼碎了咽！”
火燎的烂肉掉进血水，每个字都裹着喉头血渣子：“熬在箭里的三百条人命债…陛下拿狗屁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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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烟子在汤池上结雾。
灰堆里旋起点金屑子，往盘龙柱瞎龙眼里聚，糊死了黑琉璃珠子。
嗡——
整根柱子筛糠般抖！龙口大张，一卷油布裹的旧诏书“噗通”砸进脚边血汤里！
“先帝…血诏……”
灰堆里贺烬竟呕出血沫子！焦黑的眼皮抽着：“第七灶熔金子…毁真迹……”枯爪哆嗦着指龙柱：“诏…在龙嗓眼…”
话没完。喉头箭窟窿猛地炸开一蓬血肉！
血星子没落地，太监的嚎丧炸穿宫门：“林妃娘娘心绞！撕了半幅血书塞出来！”
半张绢子血泡透了，八个字像恶鬼掐出的指痕：
金猊弑君 螭龙当诛
绢角绣着的铜钱豁口…分明是我贴身铜钱背面的阴刻印！
手摸上肩窝烫烂的疤，指甲掐进焦肉里搅。
金雾浓得呛喉。血诏在血水里晕开，泡烂的绢上浮出半行鬼字：
“朕若崩于螭龙局…”
弩机上膛的刮擦声刺耳！
我薅下满殿纱帐！灯架上烧着的烛台裹着绸子砸向盘龙柱！火龙“轰”地窜上梁！
“陛下既烧过第七灶的人证！”
烂手首插进火堆，由着火舌舔舐焦黑掌肉：“这物证…臣妾帮您烧透！”
火舌卷着血诏残片盘旋。焦黑的纸灰飘飞间，最后两行字现形：
…传位三皇子萧策。
宫门爆裂声撞碎火幕！铁蹄踏血冲进来！
玄甲浴血的身影劈开浓烟，长枪尖上挑着支断金猊箭。火光给他侧脸熔上金边，眉眼活脱像血诏上那名字！铁甲裂开的左肩胛上，崭新的十字箭疤翻着红肉——跟我肩头的烙印孪生兄弟似的！
“金猊箭还你！”
断箭撕开烟气扎向萧煜！铁枪捅进龙柱基座碎石：“跪盐冢——洗你脏骨！”
灰烬烫在眼皮上。铁符碎片在血汤里嘶叫，贺烬拖走的血道上，半卷焦皮名册正从烂布夹层浮上来——“沧北第七灶三百一十七丁”的墨字在血里泅开，像从地狱爬回人间的生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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