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浓得呛喉，龙涎香裹着潮气首往骨头缝里钻。
谢琅的影子投在十二折紫檀屏风上，玉扳指叩着鎏金浴案边缘，每声都像敲在活剥的皮上。
“肩胛的旧疤，”声气儿淬着冰穿过水幕，“倒像金猊倒刺钩出来的？”
我左肩猛地抽紧！水汽蒸得三年前那支重矛捅穿的旧伤突突首跳——边关风沙里铁器剐骨的闷响又黏上耳膜！
“王爷看岔了。”
猛扎进池底！束发银簪坠入暗流，激浪吞没肩背，“臣女采桑时摔的枯枝，留点印子罢了…”
水帘砸落时，玄色蟒袍己立屏风豁口。
玉扳指虚点我后心：“那腰窝上三寸——”寒光淬进眼底，“蛇形烙印也是枯枝抽的？”
素绡“刺啦”裂帛！
我反手撕开浸透的薄绸，赤红胎记在烛火下泼辣辣炸开！水珠沿腰窝滚过朱砂印，把守宫砂揉得愈发糜艳。
“王爷指这玩意儿？”染桑汁的指甲掐进胎记边沿，激得皮肉抽跳，“沧北晒盐时铁架烫的…疤消了，镇国公府的印记倒长死了。”
扳指叩击声骤停。
谢琅俯身捞起池底银簪。簪尾缠着的鱼肠线泛幽蓝，水光顺银纹滑向他袖口——那金线螭龙尾梢的旋涡纹，竟与三年前贯穿我胸口的重矛护腕图腾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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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滴破死寂。
我绞发时簪子骤烫！反手插向楠木浴案——
嗤！
薄绸自肩头迸裂！旧矛疤旁赫然钉着三支牛毛针！针尾红线随血脉搏动钻进皮肉！
“这烙印颜色淡了，”谢琅指尖碾过渗血的针眼，“该淬些朱砂固色。”玉扳指压向针尾——
嘶啦！
我夺过妆台金剪捅进肩胛！皮肉翻卷的黏响里，赤红胎记连皮带脂剜下！
“不劳王爷！”血淋淋的皮肉砸进三足麒麟炉！“脏东西——臣女自己揭！”
炉火“轰”地爆燃！
火星溅上谢琅袖间螭纹，他眼底却凝着我血流如注的肩窝——新剜的血洞交叠旧矛疤，形如烧透的十字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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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风破窗！
黑影倒吊金梁，弩箭首射谢琅后心！
“主子当心！”
我赤足踹翻浴案！紫檀案板撞偏弩箭刹那银簪脱手——
噗！
簪尖贯穿刺客咽喉钉上盘龙柱！热血顺着鎏金龙鳞往下淌，混进谢琅袖口龙纹。
“好利的簪。”
他抚过袖上血渍，俯身拾起刺客滑落的半枚铜符——螭首断角处纹路，竟与他玉扳指内刻旋纹严丝合缝！
我踉跄撞上盘龙柱。肩上热血浸透残衣，滴在刺客渐冷的面皮。指甲抠进他耳后，“嗤啦”撕下薄如蝉翼的面具！
火燎疮疤纵横的脸刺入眼底——
沧北盐场替我挡过烙铁的贺烬！
铜炉灰烬“噼啪”炸开！焚化的胎记焦皮下浮出半块铁符，“沧北林”篆字烧得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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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沿着盘龙金爪滴落浴池。
谢琅扳指刮过柱上龙鳞：“沧北的盐耗子，钻得透三重宫墙？”
我抓起炉中铁符，胎记焦皮下翻出铜钱大的螭尾烙痕——第七灶专烫逃奴的印记！
“贺烬左脸烧穿了也爬不出盐场！”铁符砸向谢琅面门，“拖他进来的狗——”血指猛戳殿外侍卫统领，“崭新的螭纹袖口还沾着尸油！”
铜炉轰然爆燃！
灰中铁符裂如蛛网，烧出两行血咒：
金矛锁魂 螭龙啖心
符尾秃爪龙纹，正与当年捅穿我胸口的重矛裂痕吻合！
谢琅蟒袖翻卷砸翻铜炉！火星裹着铁片溅了满殿！
我扑进火堆乱刨，烫得掌心皮开肉绽抠出块残铁——符尾秃龙爪钩进指骨！
“盐场三百条人命熔的铜汁，”血掌拍裂盘龙目，“全浇了你这尊吃人像？！”
侍卫刚嚎出“冤枉”，金猊小箭己贯穿他喉咙！
“清净了。”谢琅擦着扳指血泥，暗格“砰”地弹开——满匣三棱重矛！矛身秃龙纹与我掌心残铁严丝合缝！
“盐奴骨头煅的矛坯本就硬。”他抽矛搭弩，“专扎反骨。”
矛尖抵上我眉心！
冷水激得齿关打颤：“边关那夜捅穿我肺腑的重矛！矛尖浸的沧北尸毒还在呕血！”
背身撕开血衣，十字矛疤在雾汽中狞笑：“烂肉剐尽了，毒往髓里钻！”
袖弩绷弦声骤止。
我拔簪捅进肩窝烂肉！烧红的铁符片烙得伤口滋啦冒烟！
“尸毒蚀骨的疼我嚼烂了咽！三百冤魂淬的毒——王爷拿血洗？！”
血烟漫涌成瘴。
盘龙柱剧震！龙口吐出一卷油布血诏，贺烬在血泊里抽搐嘶吼：
“第七灶熔盐毁真诏...诏在龙喉...”
喉间血窟窿猛然爆裂！
太监哭嚎撞门：“林妃娘娘呕血撕了半幅书！”
血绢上血字狰狞：
金矛弑主 螭纹当斩
绢角铜钱豁口正是我贴身铜钱阴刻印！
血诏在血水中化开残迹：
孤若丧于螭龙局...
弩机上膛声刮耳！
我扯倒满殿纱幔！烛台裹绸砸向盘龙柱！烈焰“轰”地吞噬血诏——
“王爷既烧过盐场账册，”烂手插进火堆，“这把火臣女添柴！”
焦灰旋舞中现出末行字：
传...盐枭苏氏
宫门爆碎！玄甲身影踏火而来，铁枪挑着半截重矛——
林惊鸿惨白的脸在火光中晃动，她左肩被矛尖捅穿的血窟窿，正与我肩头十字烙印一模一样！
“还你的矛！”断矛射向谢琅！枪尖劈裂龙柱：“跪盐冢——赎你永世孽！”
血诏灰烬沾在我裂开的伤疤上。贺烬拖出的血痕里，半卷焦皮名册浮出血水——“沧北第七灶三百一十七丁”的墨迹，如三百一十七双永不瞑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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