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深渊之醒
祠堂的地砖在脚下碎裂，我死死抱住青铜化的贺烬，后背撞在祭坛残骸上。木屑和碎石簌簌落下，在深渊上方形成一道灰蒙蒙的雾障。铁链挣动的声响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首接敲在头骨上，震得牙齿发颤。
"贺烬！"我拍打着他冰冷的脸颊，指尖沾满从他关节处渗出的黑色机油，"醒醒！你不是说要做我的盐场管事吗？"
他的青铜眼皮突然弹开，露出两枚转动的齿轮瞳孔。机械化的声音从胸腔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子时...三刻...西北角...三块砖..."
话音未落，他的头颅"咔嗒"一声歪向诡异的角度，彻底静止了。我这才发现他后颈有个锁孔，形状和血诏背面的暗纹一模一样——那是个铜钱形状的钥匙孔！
深渊里突然伸出无数红线，像活物般缠上我的脚踝。这些线比在湖心亭遇到的更粗，表面泛着金属光泽，仔细看竟是极细的锁链！寒髓刃的虚影在胸前剧烈震颤，却无法斩断这些诡异的链条。
"抓到你了。"
沙哑的声音从深渊底部传来。我低头看去，差点松手摔落——深渊里悬浮着个巨大的青铜棺椁，棺盖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谢琅的右臂己经完全机械化，齿轮和发条在肘关节处清晰可见。他左手握着把形状怪异的钥匙，正在轻轻敲打棺盖："下来吧，持诏人。该完成你的使命了。"
红线突然发力，拽着我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青铜化的贺烬突然"咔咔"转动脖颈，机械臂猛地扣住我的腰带："跑..."
我拼命扒住祭坛边缘，另一只手摸向腰间——寒髓刃的虚影不知何时己经实体化，刀身布满细密的裂纹。当红线再次收紧时，我反手将刀插进地缝，借力荡向西北墙角！
三块青砖应声而落，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正要钻进去，身后突然传来谢琅的叹息："你就不想知道，先帝到底在怕什么？"
青铜棺椁的盖子正在缓缓滑开。借着血诏发出的微光，我看见棺内整齐码放着十二颗头颅——每颗都长着和谢琅相似的脸！他们闭着眼睛，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我们谢家..."深渊里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响，"世代都是守棺人。而你们苏家..."
红线突然暴长，缠住我的腰狠狠一拽！在坠入深渊的瞬间，我终于看清棺椁内侧刻的小字：
"持诏人苏氏，当以心血饲此棺，镇螭龙百年。"
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绝望地看着上方越来越小的祠堂缺口。突然，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俯冲而下——是照夜！它的金爪环己经完全碎裂，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
"抓住！"谢琅的机械臂接住我时，十二颗头颅同时睁眼。他们齐声开口，声音震得棺椁嗡嗡作响：
"时辰到了。"
我这才发现，青铜棺椁根本没有底。下方是望不到边的黑暗，隐约可见某种庞然大物的轮廓在缓缓蠕动。谢琅的机械臂"咔咔"转动，将我按在棺椁边缘："血诏不是诏书，是契约。"
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金属外壳弹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铜钱——和我心口那个一模一样："每个守棺人临终前，都会分出一缕魂魄铸成铜钱。十二代人，十二枚魂钱..."
棺椁突然剧烈摇晃，那些头颅开始诵念晦涩的咒文。谢琅的机械臂猛地刺入自己胸口，掏出一团跳动的金光："这才是真正的心钥！"
金光没入我胸口的铜钱烙印，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恍惚中，我看见无数记忆碎片：
——少年谢琅跪在祠堂，看着父亲将滚烫的铜钱按进自己额头；
——松亭关雪夜，他故意射偏那支金猊箭，为此挨了三十鞭；
——王府地牢里，他将寒髓刃插入心脏，取出的心头血染红了十二枚铜钱...
"现在，你才是守棺人。"谢琅的声音渐渐微弱，机械臂开始解体，"记住，螭龙醒时..."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崩散成十二道金光，每道都投入一颗头颅中。那些头颅齐齐转向我，异口同声道：
"用你的血，重铸契约！"
深渊底部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空间开始崩塌。我死死攥着血诏，突然发现背面浮现出新的字迹：
"以苏氏女心血为引，谢氏子魂魄为祭，可镇螭龙又百年。"
照夜突然俯冲下来，叼起我的衣领向上飞。下方黑暗中，隐约可见一条巨大的螭龙虚影正在挣脱锁链。它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我的倒影，而是...
"苏姑娘！"
贺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头看去，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青铜化，正趴在祠堂地板上伸手。更诡异的是，他身后站着个模糊的影子，轮廓酷似谢琅！
当我的手即将碰到贺烬时，胸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铜钱烙印裂开了，一滴心头血坠向深渊...
（第十九章完）
当苏妙言的心头血坠入深渊，青铜棺椁突然迸发刺目血光；贺烬眼中闪过的机械纹路揭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真相——所有"死而复生"都是螭龙制造的幻觉。而谢琅真正的尸体，此刻正在皇陵地宫握着半块未写完的血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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