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干他的学灵根来抵债！” 算盘精尖锐癫狂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收费棚里每一个角落。油灯的火苗被无形的声浪冲击得疯狂摇曳，在棚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巨大阴影，仿佛无数张牙舞爪的鬼魅。那股冰冷刺骨、带着诡异灼烧感的力量，如同无数贪婪的毒蛇，正疯狂地钻进林曦的骨髓深处，撕扯着他体内那团懵懂温暖、象征着生命与潜能的暖流！
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曦，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几乎要抱着这柄疯狂的祖宗一起瘫倒在地。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生命力正沿着那冰冷的吸管飞速流逝！
收费老头浑浊的眼睛骤然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细缝！那张沟壑纵横、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刻意装出的贪婪刻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阴鸷、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戾气！他那枯瘦如鸡爪的手指猛地屈起，指甲盖在昏暗光线下泛起一层不祥的幽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弹出某种致命的攻击！
棚子里弥漫开令人窒息的杀意！那只藏在椅子底下的老鼠吓得吱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窜向更深的阴影角落，消失不见。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咳。”
一声极其轻微、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咳嗽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突兀地在收费棚那破败的门框边响起。
棚内那剑拔弩张、濒临爆裂的杀意，被这轻飘飘的一个音节，硬生生地打断、凝固了！
林曦、算盘精、还有那杀气腾腾的老头，三者的动作和气息同时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声音的来源。
收费棚那歪斜腐朽的门框旁，不知何时斜倚着一个身影。
来人穿着一袭洗得发白、布料普通但浆洗得异常挺括的灰色长衫。长衫款式极其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甚至显得有些朴素过头，但穿在他身上却莫名有种难以言喻的整洁清爽感。他身形瘦高，姿态放松，仿佛只是路过歇脚。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副材质奇特的眼镜。镜片颜色极淡，近乎透明，在昏暗的棚内几乎看不清轮廓，只有镜框闪烁着一种温润内敛、非金非玉的奇异光泽。镜片之后，是一双平静无波、淡漠得像冬日结冰湖面的灰色眼眸。
这双灰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过棚内。
目光落在状若疯癫、算珠咔哒作响的黄花梨算盘上，灰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如同识破了一个陈年旧谜。 目光扫过林曦那张惊恐煞白、冷汗涔涔的脸，在他额头残留的红痕上停留了微不可察的一瞬，淡漠依旧。 最后，目光定格在条案后那杀气未消、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收费老头身上。
灰眸老者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是被那副奇特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收费老头身上那股阴戾冰冷的杀意，就如同烈火被泼了冰水，嗤啦一声，瞬间消散了大半！他那枯瘦的手指硬生生僵在半空，屈起的指节微微发抖，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惊疑、忌惮，还有一种被强行压下去的、近乎本能的恐惧。
棚子里死寂得可怕，只有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细微绝望的噼啪声。
灰眸老者似乎对棚内凝固的气氛毫无所觉。他慢条斯理地抬起一只手。
那只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此刻，食指和中指之间，极其随意地夹着一张质地奇特的……纸片？
那纸片约莫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更大的东西上随意撕扯下来的。颜色是黯淡的黄褐色，仿佛浸透了几百年的时光尘埃。上面没有任何印刷的文字或图案，只有一个极其潦草、像是用烧焦的炭条随手涂鸦上去的、歪歪扭扭的符号——一个极其简陋的圆圈，里面歪斜地画着一个叉（×）。整个符号透着一股子敷衍到极致的廉价感和……废弃感。
灰眸老者夹着这张破纸片，极其随意地、如同丢弃一片垃圾般地，朝着收费棚内那个散发着不祥寒气和黑色烟雾、挂着扭曲吃人怪兽木牌的幽深洞口方向，轻轻一弹。
破纸片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向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在接触到洞口边缘那若有若无飘荡的黑色烟雾时，纸片上那个潦草的“圆圈叉”（×）符号骤然亮起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微光！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响。
洞口边缘那几缕飘散的黑色烟雾，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猛地向内收缩回避！硬生生在纸片前方让开了一条半尺宽的缝隙！
破纸片毫无阻碍地穿过洞口弥漫的黑色烟雾，消失在深邃诡异的黑暗通道里。
做完这一切，灰眸老者仿佛只是掸掉了指尖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他收回手，那双淡漠的灰色眼眸透过奇特的镜片，再次落回到收费条案后那张惊疑不定、写满忌惮的老脸上。
这一次，他的嘴唇终于动了动，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通道己开。” “让他过去。” “费用，免了。”
简简单单三句话，九个字。没有解释，没有废话，甚至没有再看林曦或者那算盘一眼。仿佛他刚才做的，只是随手推开了一扇无关紧要的门。
书山踏浪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书山踏浪最新章节随便看！收费老头僵在原地，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着。他那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灰眸老者，又惊疑不定地扫过那个刚刚被破纸片“净化”出缝隙的幽深洞口，最后，怨毒无比的目光狠狠剐了林曦和他怀中那柄算盘一下。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不甘、愤怒和深深的忌惮交织在他那张老树皮脸上。
“……是。”半晌，一个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极其艰难沙哑的音节，终于从老头干瘪的嘴唇里吐出。他枯瘦的手猛地缩回宽大的油腻袖子里，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塌陷回椅子里，重新变得暮气沉沉，仿佛刚才那个杀气凛然的家伙从未存在过。
棚子里令人窒息的杀气彻底消散，只剩下浓重的霉味、油烟味和强烈的荒诞感。
灰眸老者仿佛完成了任务，再没有停留的兴趣。他微微颔首，动作随意得如同只是点了一下头，随即转身，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收费棚外浓重的夜色阴影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收费棚，陷入了一种极度诡异的死寂。
林曦只觉得浑身发冷，刚才那股被强行抽取生命力的感觉似乎随着灰眸老者的出现而减弱了许多，但西肢百骸依旧残留着强烈的虚弱感。他死死抱着怀里的算盘，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刚才那片刻的交锋，他虽然懵懵懂懂，但那针锋相对、生死一线的气息，那灰眸老者轻描淡写间掌控一切的威势，都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震撼。
怀里那柄算盘，此刻也安静得吓人。所有的震动消失，所有的咒骂偃旗息鼓。只有那冰冷沉重的触感，证明它还在。林曦甚至能感觉到，算盘内部的某种狂暴力量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如同被关进了笼子的猛兽，只剩下压抑的低吼。
就在这时，那个瘫在破椅子里的收费老头，用一种疲惫不堪、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充满了不甘和怨毒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浑浊的眼睛没有看林曦，只是死死盯着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诅咒：
“呵……‘废柴通道’……废物就该走废物该走的路……” “小子……”他终于转过那张如同揉烂了的废纸般的老脸，浑浊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林曦，“算你命大……滚进去吧！抱着你的破算盘，顺着那鬼路，一首走！走到头！别回头！回头……谁也保不住你！”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恶意，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
“里面……有的是好东西……等着‘招待’你这种……‘保送’进来的……废物！”
话音落下，老头猛地低下头，重新端起了那碗浑浊冰冷的糊糊，用力地搅动着，仿佛将那无尽的怨毒和愤怒都发泄在了碗里。油灯昏黄的光芒下，他那佝偻的身影在棚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如同一个盘踞在垃圾堆里的、满怀恶意的老鬼。
林曦抱着冰冷的算盘，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霉味和恐惧的空气。
他看了一眼收费老头那散发着浓浓恶意的佝偻背影，又看了一眼那黑黢黢、冒着丝丝寒气、如同怪兽巨口的幽深洞口。
洞口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只有刚才灰眸老者弹进去的那张破纸片消失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光点，如同黑暗大海中飘摇欲灭的细小航灯。
别无选择。
林曦咬了咬牙，将怀里的算盘抱得更紧了一些，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护身符——哪怕这符本身就可能要了他的命。他抬起沉重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挪去。
每一步，都踩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也踩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
当他终于走到洞口边缘时，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气瞬间包裹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洞口弥漫的黑色烟雾似乎感受到了活物的靠近，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蠕动、试探着靠近，却又在触及林曦身体尺许距离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排斥，重新散开。
林曦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纸张霉烂和某种奇异墨味的冰冷空气，然后一步踏出，整个人投入了那片深邃、冰冷、吞噬一切的黑暗入口之中。
收费棚里，只剩下油灯摇曳的火苗，和收费老头搅动糊糊时单调而冰冷的“笃笃”声。
林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通道的下一秒——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收费棚壁上那张泛黄的布告，【保送通道及凭证核验须知（适用于持特殊古器者）】箭头所指的那个幽深洞口上方，那块画着扭曲吃人怪兽的腐朽小木牌，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如同熄灭炭火最后一点余烬般的暗红色微光，在木牌上那怪兽图案狰狞张开的口中，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下。光芒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如同错觉。
随即，暗红微光彻底熄灭。
腐朽的木牌恢复了死寂。
收费老头搅动糊糊的动作猛地一顿，他那颗低垂的头颅极其僵硬地抬起一寸，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那块裂开的木牌，眼神深处，翻涌起一种混合着惊悸、忌惮和更深沉怨毒的复杂情绪。
他枯槁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更加用力地、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搅动着碗里浑浊冰冷的糊糊。
笃！笃！笃！ 沉闷而单调的声音，在死寂昏暗的收费棚里，如同敲打着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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