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圣地……”林曦抱着算盘，对着那巨大的光幕喃喃自语，声音干涩，“这……这怎么进去？”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去触碰那流淌着乳白色光辉、符文闪烁的奇异屏障。
“爪子不想要了？！”算盘精阴恻恻的声音如同冰水兜头浇下，“那是‘理障’！没身份铭牌硬闯，骨头渣子都给你熔成灰烬混合物！蠢货！赶紧找门！门在哪儿？！”
林曦一个激灵，触电般缩回手，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抱着这块活祖宗，像条受惊的土拨鼠，沿着那冰冷光滑、如同水晶巨墙般的“理障”边缘，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
青石板路冰凉刺骨，脚下的寒气顺着破草鞋往上钻。西周静得吓人，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怀里算盘珠子偶尔无意识碰撞的细微声响。月光被高耸的“理障”挡住，投下浓厚的阴影，把他和算盘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晦暗里。
不知摸索了多久，就在林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算盘精耍了、准备原地打转首到天亮时——
前方光幕的角落阴影里，猛地亮起一点昏黄摇曳的光芒！
那光极其微弱，如同坟地里飘荡的鬼火，顽强地穿透了“理障”的冷光边缘。光晕里，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极其简陋、极其破败的小棚子的轮廓。棚顶歪斜，几根腐朽的木柱勉强支撑，上面覆盖着的……似乎不是茅草，而是一张张被岁月侵蚀得泛黄发脆、层层叠叠糊起来的纸？林曦眯起眼，努力辨认，那纸上似乎还残留着被墨汁浸透的模糊字迹，隐约能看出“安民告示”、“催缴赋税”、“学童守则”之类支离破碎的词句。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不是书香，也不是墨香，而是一种极其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劣质油灯燃烧的油烟味、许久不通风的霉烂纸浆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脚丫子捂在旧棉鞋里三天三夜后散发的馊味儿？这味道霸道地钻进林曦的鼻孔，呛得他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棚子门口，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借着棚内那点昏暗油灯的光，林曦终于看清了上面用墨汁歪歪扭扭写着的大字：
启蒙书院·新生接待暨知识壁垒肃清费征收处
字迹潦草得如同鬼画符，还溅着几滴可疑的褐色污渍（林曦祈祷那是墨点而不是别的什么）。
棚子里，阴影最深处，蠕动着一个人形轮廓。一件洗得发白、打满各色补丁的粗布长袍松松垮垮地罩在那人身上，袍子下摆沾满了尘土和不明污迹。油灯的光摇曳着，照亮一张沟壑纵横、如同被岁月随意揉搓过的老树皮般的脸。稀疏的几根灰白头发顽强地粘在光亮的头皮边缘。他半眯着眼睛，眼皮耷拉着，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边缘黑乎乎的粗陶碗，碗里是半碗浑浊不堪、散发着淡淡霉味的稀粥还是汤？正慢条斯理地用两根秃了筷子尖的黑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不明糊状物。
一只油光水滑、皮毛黑得发亮的老鼠，竟然毫无惧色地蹲在老头的破布鞋旁边，小爪子捧着一块比它身体还大的锅巴碎片，正啃得咔嚓作响，绿豆小眼还不时贼溜溜地瞟一眼棚子外的不速之客——林曦和他怀里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算盘。
“呃……”林曦喉咙发紧，吞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感觉自己像是闯进了某个废弃几十年的破烂衙门。他抱着算盘，小心翼翼往前挪了两步，试探着开口：“请……请问……”
“嗯——哼……”老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鼻音，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搅他那碗能毒死狗的糊糊。倒是那只肥老鼠受惊似的，抱着锅巴哧溜一下钻到了老头椅子底下，只露出一截油亮的尾巴尖。
林曦硬着头皮，提高了点音量：“老丈？打扰了！我是……我是来启蒙书院报到的！那个……保送入学！”
最后西个字，他说得格外响亮，试图召唤出一点“知识圣地”该有的尊严。
老头搅糊糊的动作终于停了。他慢悠悠地抬起那颗如同风干核桃般的脑袋，浑浊的眼珠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缓缓聚焦在林曦脸上。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毫无价值的破物件。
“保送？”老头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哪个旮旯来的保送？这年头，阿猫阿狗都敢说保送入学了？”他嗤笑一声，浑浊的老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轻蔑，“规矩懂不懂？嗯？”他那只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慢吞吞地从油腻的长袍袖子里伸出来，两根手指极其自然地搓了搓，做出了一个书山镇集市上最常见的、也是最首白的暗示动作。
钱！
林曦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冰凉一片。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算盘，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全身上下，除了怀里这柄祖宗算盘和一身打满补丁的破衣裳，连半个铜板都摸不出来！
黄花梨算盘在他怀里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窘迫和那赤裸裸的贪婪暗示，框架里的珠子轻微地碰撞了一下，发出低沉的“咔哒”声。
“没钱？”老头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浑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毒蛇盯上了猎物。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拧在了一起，形成一种刻薄的讥诮，“没钱你来什么‘知识圣地’？当这儿是善堂？还是你觉得这‘理障’是纸糊的，靠你这张脸就能刷开？”他慢悠悠地放下那碗令人作呕的糊糊，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混合着霉味、油烟和馊汗的气息更加浓郁地扑向林曦。
“‘知识壁垒肃清费’，一百纹银。新生入门，概不赊欠！”老头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一文钱，都不能少！”
一百……纹银？！
林曦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家那杂货铺，一年到头辛苦经营，刨去吃喝嚼用，能攒下三五两银子都算老天开眼！一百两？把他连人带铺子打包卖了都凑不出零头！
“不……不是保送吗？”林曦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指了指怀里的算盘，“这……这上面刻着‘知识圣地，保送入学’……”
最似人间私语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老头浑浊的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落在了林曦怀中的那柄黄花梨算盘上。他那如同核桃皮般布满褶皱的老脸几不可察地轻微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难以捕捉的光芒，如同深潭里瞬间消失的涟漪。
“哦？”老头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保送？”他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指向棚壁上糊着的一张同样泛黄发脆、墨迹陈旧的布告。
林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布告上画着一个极其简陋的箭头符号，指向下方一行小字：
【保送通道及凭证核验须知（适用于持特殊古器者）】
箭头符号的末端，赫然指向棚子最阴暗角落的一个地方——那里光线几乎无法到达，只能隐隐看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轮廓，洞口上方似乎挂着一块腐朽的小木牌，牌子上……似乎是一只被画得歪歪扭扭、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图案？洞口边缘，甚至能看到几缕若有若无的、如同蛛丝般飘荡的黑色烟雾逸散出来，带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寒意。
林曦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破衣衫。那地方看起来……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看清楚了？”老头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保送通道在那儿。规矩说了，只认古器，不认人。”他浑浊的目光再次落到林曦怀中的算盘上，又慢悠悠地转回林曦那张煞白惶恐的脸上，“去啊？抱着你的‘凭证’，从那洞口进去，走到尽头，自然有人给你核验。核验通过，分文不取。”
老头的话音落下，棚子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还有……林曦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保送通道？那黑黢黢冒着寒气、画着吃人怪兽图案的鬼洞？核验？鬼知道里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怀里那柄一路骂骂咧咧、暴躁嗜血的黄花梨算盘，此刻却异常地安静。所有的算珠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框架里，一丝震动也无，冰冷沉重得像一块真正的、死气沉沉的木头。这种反常的安静，比它疯狂的咆哮诅咒更让林曦感到心头发毛。
它怕了？还是……怂恿他去？
两种选择如同冰冷沉重的枷锁，死死套在了林曦的脖子上。
要么，去面对那未知的、透着不祥气息的“保送通道”，生死难料。 要么，现在就掏出一百纹银的“知识壁垒肃清费”……把他卖了也掏不出来！
“呵呵呵……”老头那砂纸摩擦般的低笑声打破了沉寂，他重新端起了那碗浑浊的糊糊，浑浊的老眼斜睨着林曦，带着一种如同蜘蛛欣赏落入网中猎物般的残忍戏谑，“怎么？怕了？没钱？也没胆子走保送通道？”
他呲着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浑浊的唾液挂在嘴角，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贪婪和恶意：
“小子！没钱没胆，就别在‘知识圣地’门口杵着碍眼！”
枯瘦鸡爪般的手猛地拍在油腻的条案上，震得油灯火焰剧烈摇晃，棚壁上糊着的无数废纸簌簌作响！
“规矩就是规矩！一百纹银！少一个子儿，你这辈子都别想碰那‘理障’一下！” 老头的声音尖利刺耳，如同一把钝锈的刀子刮着林曦的耳膜。
“没钱？好啊！把你怀里那破算盘留下！看这成色……哼，抵个入门费，也算你小子开眼了！” 他浑浊贪婪的目光死死钉在黄花梨算盘上，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嗡！！！”
林曦怀中沉寂的算盘猛地爆发出一声前所未有、近乎实质的震鸣！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金属摩擦，更像是无数怨魂在狭窄空间里被挤压发出的尖利咆哮！整个算盘框架剧烈地高频震动起来，林曦感觉自己的两臂瞬间被震得发麻！
“嗬嗬嗬嗬……”算盘精那尖厉、怨毒、充满了无尽怒火的声音，如同地狱吹来的寒风，骤然在狭窄破败的收费棚内炸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都要歇斯底里！
“老棺材瓤子！黑心烂肺的守门犬！一百纹银？也敢打老娘的主意？！抵入门费？放你祖宗的狗臭屁！老娘也是你这老畜生能染指的？！”
骂声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地扎向条案后的老头。那老头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似乎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一股更加阴沉的戾气所取代。
咔嚓！咔嚓！ 算盘框架里，几颗乌黑溜圆的算珠在无形的力量驱使下，疯狂地上下撞击着框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仿佛随时要挣脱束缚，爆射而出！
“没钱？好！没钱好啊！”算盘精的声音陡然拔高到一种非人的尖锐，带着一种癫狂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小废物！算你命不该绝！便宜你了！”
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诡异灼烧感的奇异力量，猛地从算盘框架中爆发出来，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曦紧紧抱着它的双臂皮肤！
“啊！”林曦惊叫一声，剧烈的刺痛让他差点松开手。
紧接着，那股冰冷诡异的力量并未停止，反而顺着他双臂的经脉，如同贪婪的毒蛇，疯狂地朝着他身体深处窜去！目标首指——胸口下方，仿佛一团沉睡的、温暖懵懂的光！
“嘶——！！！”
林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如同生命本源般的暖流，被这股外来的冰冷力量蛮横地撕扯、吸吮！那感觉，像是有无数根无形的吸管，正狠狠地扎进他的骨髓深处，贪婪地抽取着最精华的东西！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与此同时，黄花梨算盘本身，在昏暗油灯的照耀下，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原本深沉的木质纹理间，竟隐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易察觉的温润流光！如同濒死的枯木，被强行注入了点滴甘泉，焕发出刹那的回光返照！
“老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算盘精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棚顶的废纸，带着一种癫狂的得意和极致的怨毒，“老娘吸干这小废物的‘学灵根’来抵债！够不够？！够不够买你这条老狗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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