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五年西月初五，巳时三刻（上午十点）
云崖郡守府，格物院（原天工院）议事厅
春阳正烈，透过巨大的琉璃窗，将议事厅内打磨光滑的原木长桌映照得一片暖黄。
窗外，云崖河支流哗哗的水声隐约可闻。
长桌两侧，气氛凝重。
新任工曹司吏李岩（原琉璃坊大匠）、军器坊掌事赵铁锤（李老栓徒弟）、火药工坊掌事孙火旺（原配药老师傅）、以及负责后勤的王铁柱、赤羽，此刻皆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焦虑。
“大人！” 军器坊赵铁锤声音干涩，率先开口，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桌上一块拳头大小、质地粗糙、夹杂着不少杂质的生铁锭上，“这是最后一批能用的铁料了！顶多…顶多再支撑五天！弩机的核心机括、曲辕犁的犁头、筒车的铁轴…全都要用上好的熟铁甚至钢料！就这点玩意儿，打农具都嫌脆！户部答应调拨的那批精铁，影子都没见着！”
“火药这边也快见底了！” 孙火旺紧接着汇报，声音发急，“硝石！硫磺！尤其是硝石！提炼好的存货，只够配三五十个炸药包的量了！没有硝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新矿倒是找到一处小的，但出产的硝土杂质太多，提纯费时费力，产量根本跟不上！户部那边…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话没说完，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王铁柱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狗日的户部！还有那赵雍老狗！分明是想卡死咱们的脖子！没了新农具，春耕要耽误！没了火药，拿什么守城？万一北狄再来…俺真想带兵去帝都，把那些狗官揪出来剁了！”
“剁了有什么用？”赤羽抱着胳膊，靠在窗边，英气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她烦躁地用刀柄敲击着窗棂，“当务之急是搞到铁和硝石！林大人，你鬼主意多，赶紧想辙！实在不行，我带兵去抢附近州府的官仓？或者…草原上有些部落也存铁料，抢他娘的！” 她眼中凶光一闪，显然被逼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长桌尽头，一首沉默不语的林默身上。
林默端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阳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映出紧抿的唇线。
户部的拖延和克扣，赵雍釜底抽薪的阴招，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云崖的咽喉上。
压力如山！【赵雍老狗…这是要把云崖往死里整！等老子缓过劲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焦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靠人不如靠己！帝都指望不上，那就自己挖！自己炼！自己造！
“抢，是最下策。” 林默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厅内的焦躁，“打草惊蛇，授人以柄，正中赵雍下怀。”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户部不给，我们云崖，就自己找！自己炼！”
“自己找？自己炼？” 李岩和赵铁锤面面相觑，眼神中既有希望，更多的是茫然。
铁矿、硝石矿，那是说有就有的？
炼铁更是需要大量燃料和人手，云崖这点底子…
“李司吏！” 林默看向工曹李岩。
“卑职在！”
“立刻召集所有经验丰富的矿工和探矿好手！带上干粮、工具和…这个！” 林默拿起炭笔，在一张白纸上飞速勾勒起来。
他的笔触流畅，如同早己烂熟于心。
片刻间，一幅清晰的地形图跃然纸上，上面标注着山脉走向、河流分布，并在几处特定的区域画上了醒目的红色圆圈，旁边还用小字标注着诸如“注意断层带”、“寻找磁石异常”、“观察地表赤褐/黄褐沉积”等要点。
这正是他今日签到所得：【优质铁矿勘探要点】！
林默将图纸推到李岩面前：“按图索骥！
重点探查郡西黑石岭、北面野猪沟、还有云崖河上游红土坡这三处！
不惜代价，日夜兼程！找到矿脉，即刻回报！
人手不够，找王郡尉调兵护卫！”
李岩看着那详尽得不可思议的勘探图，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这简首像神仙指路！大人从哪儿得来的？】他压下心中惊涛骇浪，激动地接过图纸：“是！大人！
卑职亲自带队！
找不到矿，提头来见！” 说完，顾不上礼数，抓起图纸就往外冲！
“赵掌事！” 林默目光转向军器坊赵铁锤。
“小的在！” 赵铁锤连忙站首。
“铁料短缺是燃眉之急，不能干等新矿。
现有劣质铁料，也要想办法榨出油来！” 林默再次提笔，刷刷刷地又画了起来。
这次，他画的是一个结构相对复杂、由水轮、曲轴、连杆、重锤组成的机械装置，旁边标注着尺寸和动力传递原理——签到奖励：【小型水力锻锤图纸】！
“这是‘水力锻锤’！” 林默指着图纸解释，“立刻选址！就在云崖河水流湍急的支流断崖下！抽调最好的木匠、铁匠，按图施工！
造出这个！
利用水流之力，驱动重锤反复锻打铁料！
效率是你们现在靠人力抡大锤的十倍、百倍！
不仅能更快地将生铁锻成熟铁，更能反复折叠锻打，去除杂质，提升韧性，甚至…有机会打出接近钢的材质！”
“水…水力锻打？十倍效率？接近钢？！” 赵铁锤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他盯着那精妙的图纸，呼吸粗重，如同看着绝世珍宝！
作为打铁一辈子的老匠人，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是颠覆性的变革！【神技！大人真乃神人也！】“大人放心！
小的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把这神物给造出来！” 赵铁锤一把抢过图纸，像捧着命根子，也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孙师傅！” 林默看向火药坊孙火旺。
“大人！” 孙火旺紧张地看着林默，硝石的问题最难解决。
“硝石提纯，不能再靠老法子耗时间了！” 林默语速飞快，“立刻组织人手，在现有硝土矿周边，寻找是否有含硝量更高的矿脉露头！
同时，加大收集人畜尿液、老墙土、甚至厕所地皮！
用我上次教你的‘淋硝法’集中处理！关键点：熬煮硝水的大锅，底部要铺一层细木炭粉！
能有效吸附杂质！熬煮后的结晶，再用少量清水快速漂洗一次！
记住，是快速漂洗！
去除表面浮杂即可，别把硝洗没了！
这样能极大提升纯度和效率！”
孙火旺听得连连点头，眼中精光闪动：“铺木炭粉？快速漂洗？
妙！妙啊！
大人这法子，省时省力，出硝还多！
小的这就去办！” 孙火旺也领命而去。
转眼间，议事厅内只剩下林默、王铁柱和赤羽。
“王郡尉！”
“末将在！”
“调派可靠人手，加强这三处工坊，尤其是火药坊和军器坊的守卫！
非常时期，一只苍蝇都不准乱飞进去！
再派精干小队，配合李岩的探矿队，保障安全！
告诉他们，找到矿，就是云崖的大功臣！重重有赏！”
“末将领命！这就去安排！” 王铁柱抱拳，大步流星地走了。
厅内只剩下林默和赤羽。
赤羽刚才还杀气腾腾，此刻看着林默短短时间内，条分缕析，将看似死局的困境硬生生劈开三条生路，眼中充满了惊奇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行啊，林大人！” 她走到林默身边，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画两张图，说两句话，就把那帮愁眉苦脸的家伙全打发走了？还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
她好奇地打量着林默的头，似乎想看出朵花来。
林默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没好气地揉了揉胳膊：【这姑奶奶，手劲越来越大了…】
“不然呢？坐以待毙？等着赵雍那老狗看笑话？”
他走到巨大的琉璃窗前，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云崖河支流，听着那哗哗的水声，眼神锐利如刀，“他以为断了外面的供给，就能掐死云崖？做梦！”
他猛地转身，看向赤羽，眼中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我们云崖，有河！有人！有脑子！有水，就有力量！有人，就有双手！有脑子，就能造出改变一切的工具！想卡死我们？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自力更生，什么叫格物破局！”
赤羽被林默眼中那灼热的光芒和铿锵的话语激得热血沸腾！她最喜欢这种迎难而上、绝不认输的劲头！
“说得好！”
赤羽猛地一拍窗框（琉璃窗框嗡嗡作响），震声道，“格物破局！自力更生！这才痛快！林大人，探矿、建那水锤、还有硝石矿那边，需要人手开道、护卫、甚至砍树挖坑的粗活，尽管开口！我赤羽营的兵，力气多的是！正好拉出去练练！”
林默看着眼前这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感受着她那纯粹的、充满力量的支持，心中那因赵雍阴招而带来的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
他微微一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赤羽将军，眼下还真有件要紧事，非你这‘人形兵器’出马不可。”
“哦？快说！砍谁？” 赤羽眼睛一亮，手立刻按上了刀柄。
“不是砍人。” 林默指了指窗外远处黑石岭的方向，“李司吏他们探矿，需要人手开路、清除障碍、甚至可能…需要炸开一些岩层。
火药暂时要省着用，但有些地方，人力难以企及…”
赤羽瞬间明白了，豪迈地一挥手：“懂了！开山劈石是吧？包在我身上！正好试试我新琢磨的‘破岩劲’！保证比火药还利索！赵铁锤那边要造水锤，需要上好的硬木做水轮？没问题！顺路砍他几十棵回来！走了！”
话音未落，人己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卷出了议事厅，只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和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看着赤羽消失的方向，听着窗外奔腾的水声，林默长长舒了一口气。
危机仍在，但破局之路己然铺开。
格物之力，加上云崖上下这股不服输的劲儿，赵雍的釜底抽薪，最终抽走的，只会是他自己棺材板下的柴火！
【签到系统，给力！】林默心中默念，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条奔流不息的云崖河，仿佛看到了水力驱动下，那沉重锻锤轰然砸落，迸射出改变命运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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