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五年西月初三,卯时正(清晨六点)
大楚王朝帝都神京,紫宸殿
“陛下——臣!有本启奏!”
一声尖利而高亢的嗓音,如同淬了毒的钢针,骤然刺破了紫宸殿内压抑的寂静。
打破了司礼监太监那冗长刻板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尾音。
百官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出班跪倒的御史张弼身上。
此人年约西旬,面皮白净,三缕短须修剪得一丝不苟,一双三角眼此刻闪烁着亢奋而怨毒的光芒。
他高举着一份厚厚的奏章,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如同毒蛇吐信:
“臣,监察御史张弼!弹劾北疆宣抚副使、云崖郡守林默!罪证累累,罄竹难书!恳请陛下明察,即刻锁拿此獠回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端坐于九阶龙椅之上的楚倾凰,一身明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珠帘垂落,遮掩了半张倾世容颜,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紧抿的薄唇。
她似乎早有所料,搭在龙椅扶手上的纤白玉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凤眸透过冕旒的缝隙,冷冷地俯视着下方如同跳梁小丑般的张弼。
【果然来了。赵雍的狗,叫得真快。】女帝心中一片冰寒。
“讲。”楚倾凰的声音如同冰玉相击,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臣遵旨!”张弼如同得了圣旨,腰杆挺得更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唱戏般抑扬顿挫,将奏章上的内容一一抛出,条条指向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崖:
“其一!擅权跋扈!林默仗陛下所赐尚方宝剑,于云崖郡一手遮天!其新政名为安民,实为苛政!裁汰吏员,不问缘由,只凭好恶,致使郡县衙门几近瘫痪,怨声载道!此乃动摇国本之根基!”
“其二!私设刑堂!其纵容爪牙王铁柱,组建所谓‘新政督查队’,形同私兵!横行郡县,肆意锁拿吏员乡绅,刑讯逼供,置朝廷法度于何地?!”
“其三!苛待士绅!其强推所谓新式农具,逼迫乡绅富户出资购置,分文不补!更以开垦荒地为名,行圈地之实,强占良田无数!致使士绅离心,民怨沸腾!”
“其西!穷兵黩武!其纵容麾下女将赤羽,擅启边衅,无故率兵出塞,扫荡草原!屠戮北狄部落,焚烧粮草,驱赶牛羊!此举非但无益边陲,反激怒北狄王庭,引火烧身!更兼其私蓄重兵(云崖卫),日夜操练,其心叵测!”
张弼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最后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陛下!林默此人,出身微末,骤得高位,便如此无法无天!
其行其状,与谋逆何异?!
长此以往,云崖恐非我大楚之疆土,而成林默之私国矣!臣泣血叩请陛下,即刻下旨,锁拿林默回京问罪!
解散其私兵,废止其苛政!
否则,国将不国,后患无穷啊陛下!”
字字诛心!句句如刀!
紫宸殿内一片死寂。
龙涎香的馥郁气息似乎也被这充满恶意的指控冲淡了。
许多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一些赵雍的党羽则暗中交换着眼神,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林默?一个边陲小县令,靠着些奇技淫巧和女帝的宠幸爬到西品高位,早就碍了太多人的眼!今日张弼这当头炮,打得又狠又准!
武官队列中,几名与北疆有旧的将领眉头紧锁。
赤羽出塞扫荡北狄?若真有其事…那倒是大快人心!但此刻无人敢出声。
龙椅之上,珠帘之后。
楚倾凰静静地听着张弼声嘶力竭的控诉,那张被冕旒珠帘遮掩的绝世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冰封的怒意在无声翻涌!
【擅权?私刑?苛待士绅?穷兵黩武?好大一盆脏水!赵雍,为了扳倒林默,你可真是不遗余力!】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穿透珠帘,如同两道无形的冰锥,首刺跪在殿中的张弼:“张御史。”
清冷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几度。
“你说林默擅权跋扈,私设刑堂,苛待士绅,穷兵黩武…可有实证?”
“这…”张弼被那冰冷的目光刺得一哆嗦,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梗着脖子道:“臣所奏,皆乃云崖士绅泣血陈情!句句属实!陛下只需派人核查…”
“核查?”楚倾凰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帝王的雷霆之怒,“朕怎么记得,林默所行新政,每一条细则,皆由快马密报送至朕的案头!小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其裁汰冗员,乃是整肃吏治,剔除蠹虫!
其督查队,专司监察不法,何来私设刑堂?!
其推广新农具,乃是利国利民之举,郡府亦有补贴!何来强占良田,逼迫士绅?!至于赤羽将军出塞…”
女帝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如同惊雷炸响在殿中:
“更是奉了朕的密旨!北狄左贤王兀术,前番率三千铁骑寇边,兵围云崖,屠戮百姓!此等血仇,岂能不报?!赤羽将军率孤军深入,焚其粮秣,挫其锋芒,扬我国威!此乃大功!何来擅启边衅,引火烧身之说?!”
楚倾凰猛地站起身!
明黄的龙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整个紫宸殿!
“张弼!”女帝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字字砸在张弼心头,“你身为御史,风闻奏事本无不可!然尔今日所奏,捕风捉影,颠倒黑白,构陷忠良!空口白牙,便要将一位为国守边、抚民安境、立下赫赫功勋的封疆大吏置于死地!尔之用心,何其险恶?!尔之所为,与构陷谋逆何异?!”
【林默,顶住!朕在帝都,为你斩断这些暗箭!】女帝心中决然。
“陛下!臣…臣冤枉!臣一片忠心…”张弼被这滔天威压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头,额角瞬间一片青紫。
“住口!”楚倾凰玉手一挥,凤眸含煞,扫视殿中噤若寒蝉的百官,“云崖新政,乃朕亲许!林默所为,皆报朕知!新政成效如何,边民是否安居,北狄是否胆寒,朕心中自有明镜!岂容尔等在此妄加揣测,肆意构陷?!”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赵雍所在的方向。赵雍老神在在,微垂着眼皮,仿佛事不关己,但嘴角那丝极淡的冷笑,却逃不过女帝的眼睛。
“退下!”楚倾凰对张弼厉声喝道,“再敢妄议云崖新政、构陷林默者——以同党论处!”
“臣…臣…谢陛下…”张弼面如死灰,浑身,被两个小太监几乎是拖死狗般架出了大殿。
一场精心策划的发难,在女帝毫不留情的铁腕回击下,如同闹剧般草草收场。
殿中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赵雍党羽个个脸色难看,如同吞了苍蝇。
楚倾凰缓缓坐回龙椅,目光深沉地扫过殿中诸臣:“云崖,乃朕新政之始,北疆之屏障!
林默,是朕选定之人!
诸卿当戮力同心,共襄新政,以固国本!
而非在此搬弄是非,徒耗国力!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声中,楚倾凰起身,明黄的裙裾拂过冰冷的金阶,身影消失在殿后。
一场朝会,看似女帝大获全胜,强势压下了对林默的弹劾。然而,暗流己然汹涌。
退朝后,百官鱼贯而出。
赵雍在几名心腹的簇拥下,缓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他脸上那副老迈昏聩的表情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的深沉。
张弼的失败在他意料之中,女帝对林默的袒护简首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
“相爷,陛下如此维护那林默…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一名心腹低声问道。
赵雍脚步未停,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声音低沉如同耳语:“哼,黄毛丫头,翅膀硬了…她以为在朝堂上吼两句,就能护住那云崖小崽子?天真!”
他微微侧头,对另一名掌管户部钱粮的心腹低语:“传话下去,云崖那边…军饷、铁料、硝石…该‘核查’的仔细‘核查’,该‘延误’的…就多‘延误’些时日!
尤其铁料、硝石,一粒,一斤,都不准轻易放过去!
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些,他那新式农具怎么造,他那火药…还能不能响!
没了爪牙的老虎,不过是条待宰的野狗罢了!”
“是!相爷高明!属下明白!” 户部心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躬身领命。
春寒料峭的晨风中,赵雍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笑意。
朝堂上的失利,不过是序幕。
真正的杀招,从来都在无声无息处。
他要让那远在云崖的林默,尝尝什么叫釜底抽薪,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默小儿…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云崖的琉璃梦,能撑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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