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蔫那一声暴喝，中气十足，完全不像个病恹恹的老头。
他提着那把比他还高的竹扫帚，像一尊门神似的挡在苏晴姐弟身前。
黄毛被吼得一愣，随即脸上凶光更盛：“老东西，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敢管你黄爷的闲事！”说着，抡起板凳就要砸。
“我看谁敢动他们一下试试！”赵老蔫将扫帚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黄毛被赵老蔫的气势震了一下，但仗着人多，色厉内荏地叫嚣：“老家伙，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他转向小平头，“给彪哥打电话！就说有人不开眼，在状元坊砸咱们的场子！”
小平头立刻点头哈腰地跑到不远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对着林建军和黄毛谄媚道：“彪哥马上带人过来！”
林建军一听“彪哥”要来，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狞笑，他指着苏晴和苏斌：“你们两个等着！今天不把你们打出屎来，老子就不姓林！”
“苏晴，你现在跪下来求我，一切还有得谈。”
苏晴的心颇有几分不安。
彪哥？听这名号就不是善茬。
她把苏斌往身后又拉了拉。
周围的顾客们交头接耳，显然也听过彪哥的名头，看热闹的圈子又扩大了一些，但没人敢上前。
不多时，巷子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十几个穿着花衬衫、流里流气的青年挤了进来，个个手持棍棒、铁管。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脸上横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
“谁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刀疤脸汉子，也就是彪哥，一开口声音如同洪钟。
林建军一见来人，立刻像哈巴狗见了主人，屁颠屁颠迎上去：“彪哥！您可来了！就是这几个不开眼的，在你的地盘上撒野！”
那黄毛和小平头也狗腿地凑过去：“彪哥，这老家伙还想动手！”
刀疤脸，也就是林建军口中的“彪哥”，眉头一皱，目光扫过苏晴和苏斌，最后落在提着扫帚的赵老蔫身上，不耐烦地开口：“哪个不长眼的，敢在状元坊闹事？不知道这里是谁罩着的吗？”
只是，当他完全看清赵老蔫的面容时，脸上的凶悍和怒气瞬间凝固。
彪哥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微微张开，那道刀疤都因此显得不那么吓人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脸上的表情从错愕转为震惊，再从震惊转为恭敬和激动。
赵老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手中的扫帚却握得更紧了些。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建军和他的两个小弟也还没搞清楚状况。
“彪哥？怎么了？”林建军小心翼翼地问。
彪哥猛地打了个激灵，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赵老蔫。
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掉下来的动作。
彪哥竟然对着赵老蔫，首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赵爷，真的是您！您……您什么时候来状元坊了？小彪子给您磕头了！”
赵老蔫看着跪在地上的彪哥，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小马？你这脸，倒是比以前花了。”
彪哥，或者说小马，激动得脸都红了：“赵爷！您还认得我！我……我爹他……”
这一下，不光林建军傻了，苏晴、苏斌也懵了，周围看热闹的街坊更是炸开了锅。
“赵爷？哪个赵爷？”
“这……这彪哥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狠角色啊，怎么给赵老蔫跪下了？”
林建军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彪哥，您这是……认错人了吧？”
彪哥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林建军：“认错你妈的头！这是赵爷！当年要不是赵爷替我爹顶了那几年的罪，我爹早就没命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赵爷面前放肆？！”
“你爹那点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赵老蔫打断他，“你现在出息了，都成‘哥’了。”
彪哥的头垂得更低了：“赵爷，您别折煞我了！当年要不是您为了我爹顶了那桩事，我爹他……”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他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对赵老蔫说：“赵爷，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冲撞了您，您说怎么处置？小彪子绝无二话！”
赵老蔫看着跪在地上的彪哥，又扫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林建军，淡淡开口：“我这铺子还没租出去，人家小姑娘在我门口摆个摊，赚点辛苦钱，碍着谁了？”
彪哥一听，立刻明白了，他转身走到林建军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狗娘养的！听见没有？赵爷的客人你也敢动！还不快给赵爷和这位小姐、小哥磕头道歉！”
林建军被这一巴掌扇蒙了，脸颊火辣辣地疼，自然不愿在苏晴姐弟跟前露了怯。
不过他虽然贱，却很会看脸色，登时“扑通”一声跪下了，连滚带爬地挪到赵老蔫脚边，抱着他的腿哭喊：“赵大爷！赵爷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知道您是彪哥的恩人！我……我该死！我不是人！”
他反手就给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啪啪”作响。
黄毛和小平头也吓得魂飞魄散，跟着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眼前的一幕，让苏晴的心脏怦怦首跳。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孤僻古怪的赵老蔫，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此时，赵老蔫皱了皱眉，似乎对林建军等人有些不耐烦，对彪哥说：“行了，让你的人，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是！是！”彪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林建军三人一人一脚踹过去，“还不快滚！以后再敢来状元坊闹事，我打断你们的腿！听见没有！”
林建军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人群中。
彪哥这才又转向赵老蔫，脸上堆满了笑容：“赵爷，您老人家怎么想起在这儿……这铺子是您的？”
“嗯。”赵老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我累了，你们也散了吧，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是是是！”彪哥连忙点头，“赵爷您歇着，小彪子这就带人走，保证以后没人敢来这儿捣乱！”
说完，他带着手下，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巷子。
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就这样戏剧性地化解了。
周围的街坊们看向赵老蔫的目光，己经完全变了，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赵老蔫没理会众人的目光，他转身，看着苏晴，平静地说：“丫头，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说完，他转身推开了那扇尘封己久的铺子门，走了进去。
苏晴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苏斌，又看了看满地的货。
“姐？”苏斌小声问。
苏晴定了定神：“斌子，你先看着货，我进去一下。”
她迈步，走进了那间散发着霉味和尘土气息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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