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尘土和旧物混合的气味。
只有几缕阳光从门缝和破旧的窗棂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赵老蔫在一张落满灰尘的八仙桌旁坐下，桌上只有一个豁了口的茶壶和几个同样布满尘埃的茶杯。他没有招呼苏晴坐，只是抬眼看着她。
“说吧，丫头。”赵老蔫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铺子里显得有些沉闷，“为什么要租我这个铺子？状元坊这么多铺面，你偏偏看上我这个没人要的？”
苏晴站在他对面，双手紧张地交握着。
她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
“赵大爷，不瞒您说，我看中您这个铺子，一是因为位置好，正对巷口；二是因为……因为我们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鼓起勇气，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与梁永昌签的合同，双手递了过去，“这是我在东莞和香港的制衣厂梁老板签的合同。”
赵老蔫没有立刻接，只是瞥了一眼那张纸：“什么合同？”
“梁老板赊……不，算是合伙，给了我们一千块的货。条件是，两天之内，我们必须还他货款，外加利润的西成。如果还不上，我和我弟弟，就要去他的厂里打一辈子白工抵债。”苏晴的声音有些艰涩。
赵老蔫终于伸手拿过了那张合同，凑到微弱的光线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铺子里一时间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看完之后，他把合同往桌上一放：“你这丫头，胆子比天还大，这种合同也敢签。”
“我们没得选。”苏晴苦笑，“我那前夫，就是今天在铺子口捣乱的那个林建军。他处处针对我们，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把货卖出去。
我们己经交了一百块定金给您，还差八百五十块的租金和押金。如果今天不能把货卖出去一部分，别说还梁老板的钱，连您的租金都凑不齐。”
赵老蔫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铺子深处，那里堆放着一些用白布蒙着的旧家具。
“你知道这铺子为什么一首空着吗？”他忽然问。
苏晴摇摇头。
“这铺子，是我留给我儿子的。”赵老蔫的声音低沉下来。
“他……他没了之后，这铺子就成了我的伤心地。我不想租出去，也不想看见它。街坊都说，我这铺子风水不好，克主，谁租谁倒霉。”
苏晴的心一沉。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你为什么又肯租给我们？”
赵老蔫把目光转回苏晴脸上：“因为你这丫头，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一股子不服输的犟劲儿。还有，你刚才在外面，对着林建军那帮人，没怂。”
他顿了顿，继续说：“铺子，我可以租给你。但是，我也有条件。”
苏晴立刻说：“您说！只要我们能做到！”
“第一，之前那一百块定金，我收下了。剩下的八百五十块，等你把梁永昌的钱还清了，再给我。我不趁人之危。”
苏晴惊喜交加：“赵大爷……”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赵老蔫打断她，“第二，从你还清梁永昌的钱，开始正式给我交租那天起，除了正常的租金，你前三个月的利润，我要抽两成。”
苏晴愣住了。
这比她预想的要好，但又多了一层捆绑。
赵老蔫竖起三根手指，“第三，你弟弟，我看他刚才护着你那股劲儿不错。以后让他每天抽一个小时，帮我打扫打扫这铺子后面的院子，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
要是他能做到，前三个月的利润我就不抽了。你看行不行？”
苏晴完全没想到赵老蔫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尤其是第三条，充满了人情味。
她用力点头：“行！赵大爷，太感谢您了！”
“别谢我。”赵老蔫摆摆手，“我这是给自己找个乐子。这铺子空了太久，也该有点人气了。不过，丫头，我得提醒你。”
“您说。”
“状元坊的水，比你今天看到的要深得多。林建军那种货色，不过是条小泥鳅。真正的大鱼，还没露面呢。”赵老蔫的眼睛眯了起来，会说话的鸡腿君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今天在铺子门口这么一闹，动静不小，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估计都知道了。”
苏晴的心又提了起来，李老板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的货，我看过了，确实是好东西，款式新，料子也不错。”
“能不能卖出去，就看你的本事了。明天你正式开张，我会看着。要是你真有能耐把这铺子做起来，也算对得起我儿子。”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外面的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驱散了些许阴暗。
“行了，去吧。明天早上，我过来开门。”赵老蔫对着门外焦急等待的苏斌喊了一声，“小子，明天开始，记得给我打扫院子！”
苏斌在外面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大声应道：“知道了，赵大爷！”
苏晴走出铺子，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看着赵老蔫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铺子深处，然后转身，对苏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斌子，我们有铺子了！明天，正式开张！”
……
天刚蒙蒙亮，苏晴和苏斌就己经在铺子里忙活开了。
崭新的木头货架是昨天下午苏斌跑遍了木匠铺，好说歹说加钱赶制出来的，虽然简陋，但刷上了清漆，倒也整洁。
一件件时髦的牛仔外套、喇叭裤、花衬衫，精心搭配着挂了上去，比昨天在纸箱上堆着卖，档次立刻提升了不少。
“姐，这牌子挂哪儿？”苏斌举着那块“香港新款，限量抢购！为租旺铺，亏本甩卖！仅此一天，先到先得！”的木牌，比划着。
苏晴指了指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就挂那儿！要让每个路过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嘞！”
“吱呀——”铺子那扇老旧的木门被推开，赵老蔫提着个小马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今天换了件干净的灰色中山装，头发也梳理过，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看得出是特意收拾了一番。
“赵大爷，您来啦！”苏晴笑着迎上去。
赵老蔫点点头，把马扎往门口一放，自顾自坐下了，活像个监督工头的。
苏斌手脚麻利地泡了杯热茶递过去：“赵大爷，喝茶！”
赵老蔫接过茶杯，呷了一口，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嗯，像个样子了。”
吉时一到，苏晴让苏斌点了一挂小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吸引了不少早起的街坊邻居。
大概是当了老板娘，苏晴挑了一套的确良衬衫和牛仔裤穿在身上，衬得姣好身段，头发也理了理，加上本就极美的五官，着实惹眼。
“哟，赵老蔫这铺子，真租出去了？”
“可不是嘛！听说是这两个后生仔租的，昨天还在门口摆摊呢！”
“卖的啥呀？看着挺新鲜的。”
人群渐渐围了上来，对着铺子里面指指点点。
苏晴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各位街坊邻居，大哥大姐，靓仔靓女！我们‘晴天服饰’今天正式开张！主营香港最新款式的服装，保证大家在别处见不到！
开业大酬宾，所有商品一律优惠！欢迎大家进来看看，进来瞧瞧！”
苏斌也在一旁帮腔：“买不买没关系，进来看看也欢迎！款式新颖，质量保证！”
也许是新铺子开张的新鲜劲儿，也许是赵老蔫亲自坐镇的缘故，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走进铺子。
“小妹，这牛仔外套怎么卖？”一个年轻姑娘拿起一件，摸了摸料子。
“靓女，这款十二块，跟昨天一个价。不过今天开业，您要是真心喜欢，我给您少五毛，十一块五拿走！”苏晴满面春风。
“喇叭裤呢？”
“八块！配一套买，我再给您总价打个九五折！”
生意似乎比预想的要好一些，不到半个钟头，就卖出去了三西件。
苏晴心里盘算着，照这个速度，还清梁永昌的钱，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啧啧啧，什么香港新款，我看就是些骗人的玩意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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