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东升撂下那番话便带着他的人走了，留下苏晴和苏斌在灯火阑珊的店铺前。
那贵妇交了五块钱会员费，拿了张苏晴手写的收据，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前还特意多看了几眼那件米白廓形短外套。
“姐！太好了！开门红啊！”苏斌兴奋地挥舞着那张五块钱，“我就说我姐最厉害！”
苏晴把钱接过来，小心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高兴早了。吴先生那边，一个月，二十个会员，三百块销售额。这才是大头。”
苏斌的笑容僵了一下：“二十个……三百块……姐，那贵妇一个人就贡献了五块会员费，要是她买那件外套，不得大几十块？二十个应该不难吧？”
苏晴摇摇头：“冯太太这样的客人，可遇不可求。状元坊多数还是图便宜的，五块钱会员费，够他们买件处理的衬衫了。明天，才是真正的考验。”
第二天一早，“晴天服饰”的招牌旁多了一块小黑板，用白色粉笔写着“晴天会员招募：会员费五块，按年收取，永久享受我们新品九折优惠和免费小修小改服务，优先看款及量身定制权！”
不少路过的人被吸引，围过来看那五件让人惊艳的样衣。
“这衣服是真漂亮！”一个年轻姑娘指着那件改良旗袍，“就是……会员是啥意思？”
苏斌连忙上前解释：“就是您先交五块钱会员费，以后来买衣服能打九折，有新款了您先挑！”
“那我要是不买呢？”姑娘旁边的大婶立刻问。
“不买……这批货不买，总有买的时候。”苏斌解释道。
“那万一你们不开了呢？我这五块钱找谁要去？”大婶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苏晴走上前：“大婶，我们晴天服饰是正经做生意的，这铺子也是正经租的。您看这衣服的料子，这手工，我们是打算长久做下去的。这五块钱会员费，也是一份信任。”
“您信任我们，我们给您实实在在的优惠。”
几番解释下来，围观的人不少，真心想掏钱的一个没有。
多数人还是习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这种会员制的模式充满了不信任。
“切，说得比唱得好听！”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王虎又带着他那两个小弟晃悠悠地走过来了，他指着苏晴摊位上的小黑板，对周围的人嚷嚷。
“大家可别上当！什么会员预购，我看就是想骗了会员费跑路！到时候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王胖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骗过人了！”苏斌气得脸都涨红了。
“我胡说？”王虎怪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手头紧，想空手套白狼？不然好端端的衣服，干嘛不首接卖，非要搞什么会员制？”
他这么一嚷嚷，原本有些心动的顾客也犹豫了，看苏晴的目光都带了怀疑。
“就是啊，这衣服看着是不错，可万一交了钱，东西拿不到，咋办？”
“我看还是去威虎洋行买实在，便宜，现货！”
几个托儿模样的在人群里一煽动，苏晴的摊位前顿时冷清了不少。
苏斌气得要冲上去理论，被苏晴一把拉住：“斌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姐！他这是污蔑！我们得澄清！”苏斌急道。
“怎么澄清？他说的是‘可能’，是‘万一’，你越解释，别人越觉得有问题。”苏晴低声道。
王虎见苏晴不吭声，更加得意，带着人耀武扬威地走了。
日头渐渐升高，苏晴的会员招募毫无进展，那五件样衣挂在那里，虽然吸引眼球，却无法转化成实实在在的订单。
苏斌垂头丧气地扫着地，连吆喝的力气都没了。
赵老蔫端着他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地踱过来，在苏晴摊位前停下，看了一眼那几件衣服，又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苏斌。
“小子，这就蔫了？”赵老蔫呷了口茶。
苏斌把扫帚往地上一顿：“赵大爷，您是没听见那王胖子多损！我姐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被他说得一文不值！还说我们骗钱！”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爱说什么是他的事。你们要是被他几句话就打趴下了，那这生意也别做了。”
赵老蔫放下茶缸，“不过，他说的话，糙是糙了点，但也不是没戳中一些人的心思。”
苏晴闻言，走了过来：“赵大爷，您说的是会员费的事？”
赵老蔫点点头：“你们这会员制，想法是好，有服务，还打折，听着是占便宜。可这便宜，它虚啊。人家没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之前，那五块钱就是打了水漂的风险。王虎那小子，就是抓住了这个心理。”
苏斌不服气：“可冯太太就办了啊！”
“冯太太是什么人？人家不差那五块十块的，图的是个新鲜，图的是个‘独一份’。可这状元坊，有几个冯太太？”
赵老蔫拿起那件改良旗袍的袖子看了看，“你们的东西是好，但好东西也得让人信服。光靠嘴说，不行。得让人看见，摸着，最好是当场就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那才行。”
苏晴若有所思。
赵老蔫继续说：“林建军那套低价倾销，是蠢，但首接。王虎这套造谣污蔑，是坏，但也戳人心窝子。你们要想站住脚，就得比他们更首接，更让人信服。让人觉得，这五块钱掏出去，不仅不亏，还赚大了！”
苏晴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看了一眼挂着的五件样衣，又想起了昨天冯太太预定衣服时，自己特意为她挑选的布料和李婆婆赠予的玳瑁纽扣。
“斌子！”苏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劲儿，“把我昨天给冯太太预留的那块真丝双绉拿出来！还有李婆婆给的那几颗玳瑁纽扣，也拿出来！再找块干净的布铺在桌上！”
苏斌一愣：“姐，你要干什么？”
苏晴嘴角微微上扬：“王虎不是说我们骗会员费跑路吗？赵大爷不是说要让人眼见为实吗？”
“那咱们今天，就在这儿，让大伙儿看看，什么叫真材实料，什么叫物超所值！我们的会员，到底能享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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