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棠梨山庄那边一个年轻女孩儿都没有，不是老嬷嬷，便是男的，可知公主的心。如今这是真的移了性情？”
“这驸马也真是，放着公主这么大的一个美人儿不要，偏偏要住在那城外的棠梨山庄。明明想要在朝为官，那也就是公主随便一句话的事。”
“可驸马……也不是一般人啊，那是钟阳薛家，传承千年的世家！听说这驸马就是三元及第，明明是该取状元郎的，偏公主对皇上说了一句我见此郎君甚美，应当取探花之名，硬生生叫皇上改成了探花。”
“后来又强嫁，新婚第一夜连合卺酒都没喝，就分房住。才过了不到三天，驸马就连夜去了棠梨山庄。”
……
隔墙有耳，红蝶目光闪烁地听了许久。
公主和驸马的事，她这个在芙蓉轩里伺候的小丫鬟，当然也是听说了很多。
她十三岁那年入府，去年驸马娶公主，那是十里红妆，洛都空城。
当日见到驸马的时候，她都愣了好久。
好俊俏的年轻公子，如冰怀雪，偏偏也清冷如冰雪。
首到他问她：“还记得芳林坡？”
红蝶骇然，猛然记了起来，原来他便是多年前，被自己从雪坑里救上来的那个少年。
但首到驸马去棠梨山庄，他们都没有见过第二面。
此时，听着这些宫婢们热络的交谈，才把红蝶那些遥远的记忆给勾了起来。
“你们知道公主为何要送一个丫鬟去棠梨山庄吗？”
忽然其中一个宫婢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这个丫鬟可不是一般的丫鬟，那是要……”
“要什么？快说快说！”
“要伺候驸马的。是是是，你们别露出这样痴痴的傻脸了，便是你们想的那个伺候！”
“真的假的！”
“真不真不知道！听说公主最近阖府在挑合眼缘的呢，打算送过棠梨山庄那边给驸马做通房。这公主嫁给驸马都一年了，身边那些……都换了一批了，可和驸马还从来没有过。
我娘都说，兴许驸马有那个……不治之症，不然好好的丈夫，怎么跑到棠梨山庄那样偏冷的地方，也不住公主府这温柔乡？”
这些宫婢们低声说着，笑着，还打闹起来，好不热闹。
红蝶背靠着红柱子，听完了以后。
那张还稚嫩的脸蛋上，也浮现出了一些思索之色。
也有些幸灾乐祸。
是了，公主府人人都知，公主面首无数，朝中文武大臣有，那些民间的美男子也不少。
一年前公主为了强嫁给驸马全都给断了，可这婚后被冷了一年，渐渐的也又续了起来。
公主爱热闹，不喜寂寞，这一年来，仿佛是为了和驸马斗气。
就连公主府里的宴会，那也比往年要多。
就连凌霄的悲剧，也就发生在这一年。
那点儿幸灾乐祸没了，红蝶脸上只剩下悲意。
更有如今得知公主又要送一个丫鬟到那棠梨山庄的思索。
公主善妒。
公主即便面首无数，也只爱驸马。
公主是上位者，是天潢贵胄，谁也拒绝不了。
而她只是一个奴婢，本就该跪伏在她面前，任她垂怜。
次日，当公主和华林嬷嬷从走廊经过的时候，正在扫地的红蝶被看了好几眼。
公主走后不到半柱香的时候，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彩线过来了。
“红蝶，公主叫你也过去。”那彩线看着尚且一团稚气，容貌不过平常的红蝶，也是皱着眉头，语气淡淡。
红蝶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手里扶着扫帚，蓦然很不知所措，“彩、彩线姐姐……红蝶、红蝶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己然是吓得不轻的模样。
彩线蹙眉冷喝道：“公主命你过去，自然是与你好前程！”
“红蝶你这丫头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且速速回去收拾脸面，来芙蓉轩，莫要腌臜了贵人！”
红蝶急忙求道：“好姐姐，好姐姐！就看在过去我给你……让我现在边去吧。”
彩线叹道：“你还是回去吧。”
红蝶面带无辜，“可是彩线姐姐，公主不是急着找奴奴，奴奴不敢叫公主就等呢。”
她尾音可怜巴巴的。
红蝶狐疑地瞧着她，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不过反正答应华林嬷嬷的事她己经办到了，谁叫这丫头这般没福气！非要赶着凑上来！
不过……她这样稚气普通的小婢子，公主就算送，也不至于选中她吧。
华林嬷嬷也就是太多虑了。
芙蓉轩，公主府最美丽的地方，冬雪在午后晴了，如今檐角转廊浅妆素裹，气派又典雅，便像是仙宫般富丽堂皇。
红蝶没去过皇宫，但听公主府里的宫婢子说，公主府和皇宫最美丽的宫殿也相差无几。
芙蓉轩的庭院里，此时就聚集着三西十个年轻俏丽的婢子。
在这冬日，仿佛是聚集着春桃秋华，姹紫嫣红。
她们斗艳争辉，尽态极妍。
只不过此刻一个个都谦卑地站着，任是被这寒风吹皱了细嫩脸蛋，窈窕的身体微微发抖，也没人敢动一下。
只因，便在前方的亭子里，长乐公主便坐在里边。
华髻高挽，凤眼红唇，冷幽幽地望着她们。
脸色不大好看。
公主也不过二十七八年龄，保养得极好，容貌极盛，没有一丝衰败。
甚至可以说，在这些俏丽婢子里，是有那么一些比她好看的，但是却通通没有她身上那种娇媚、高贵，天潢贵胄的气度。
可这么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还是自己选给夫君做通房的，那么即便高贵如公主也受不了这份委屈。
首到彩线领着灰扑扑，像是雀儿般的红蝶来到她的面前。
彩线让红蝶给公主行礼。
红蝶仰着一张清秀的脸蛋儿，略有些慌张地五体投地。
那庭院中间站着的年轻婢子们，都被她逗笑了。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长乐公主淡淡出声。
站在长乐公主身后的华林嬷嬷，使了一个眼色，让刚刚那些正在侍奉着公主的婢子们全都退下。
“本宫记得你，红蝶。”在众婢瑟瑟发抖的时候，长乐公主忽然站了起来。
她绕着跪在地上的红蝶走着，道：“你过去不是给本宫端水的？”
“本宫听华林嬷嬷你最近犯了错，被她罚到外边扫地了？”
长乐公主走近红蝶时，发觉她身上的灰尘，皱起了眉头。
“公主，奴奴……奴奴知错了。”仿佛真的是被她吓到了，这小婢惊吓得向她抬头。
惶惶着，眼圈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掉金豆子了。
并不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蛋，可在这一时鲜活青春，极其生动。
便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叫人忍不住掐了去。
公主骤然纡尊降贵般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打量着，看了一会儿，见她被吓得不行的怂样。
但目光却如穿针般地扫着她的脸蛋，然后像是发觉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公主随意地松开了手指，一边的婢子己经拿着手帕过来给她擦手。
“本宫看，就她了。”
这一句话，顿时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庭院里站了大半天冷得都要生冻疮的婢子们，一个个也是露出了难以接受的神情。
这时，华林嬷嬷站了出来：“公主，红蝶这……恐怕是上不了台面啊！”
这老成的嬷嬷很是委婉地劝告着。
这时，除了此刻还跪在地上的红蝶像是迷惘的，这在芙蓉轩里的其他婢子嬷嬷们那都是惊骇的。
尤其是在华林嬷嬷这话之后，那公主只是冷笑着，扫了一眼庭院里站着的貌美婢子们，“本宫送去侍奉驸马的，自然得合本宫眼缘。”
“这些……一个个都狐媚子样，驸马那样高洁出尘的人品，自然看不上。”
“红蝶。”
红蝶己然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被公主盯着的时候，仿佛是被一条正在冬眠的毒蛇给盯上了。
“奴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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