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咬着傅贤梁新学做的蜂蜜红烧肉,对着空鸟笼首犯嘀咕。那只王铁柱送的宠物鹦鹉上周刚给它取了个招财的名字叫富贵,不仅会喊"打倒地主老财",还能模仿傅贤梁训话时的官腔——昨儿还蹲在窗沿上偷看过她和傅团长的结婚证,现在倒好,连保姆云妈都跟着人间蒸发了。
"冷叔,您确定富贵不是去兵营炊事班偷吃红烧肉了?"她用筷子戳了戳空碗,油汪汪的酱汁还沾着嘴角。冷叔扶了扶老花镜,往门口瞅了瞅,压低声音说:"是云妈带它去隔壁镇了。刘地主家欠咱们三车的确良布料钱,都拖了半年啦!"
"讨债?"黄梦差点把碗扣在桌上,"云妈扛着擀面杖去的?"
"哪儿能呢!"冷叔摆摆手,"她说现在讲究文明执法,带富贵去当'活体催账机'。再说了......"他往西周看了看,凑近小声道,"小姐您嫁人的喜酒还没办呢,账上的钱连买喜糖都不够,地下室那些......"
"得得得!"黄梦赶紧捂住他的嘴,严打时期提古董字画可是要挨批斗的,原主爹娘才被批斗死了没两个月,她还是低调点,"那刘地主啥德行?"
"抠门得能从牙缝里抠出半两油。比老爷还抠!"冷叔咂咂嘴,"听说他新纳的小妾爱看样板戏,家里供着个比人还高的领导伟人像......"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吉普车的轰鸣。傅贤梁顶着一头草屑冲进来,军装第二颗纽扣歪歪扭扭地扣在第三孔上——显然是今早出门太急自己瞎捣鼓的还没来得及纠正过来。
"咋了?"黄梦瞅着他胸前的酱油渍,"又把厨房炸了?"
"比炸厨房还严重!"傅贤梁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条,"警卫连收到消息,隔壁镇有只鹦鹉在喊'打倒刘万山'!刘万山可是地主分子,这要是被县城那些造反派听见......"
"等等!"黄梦抢过纸条,"富贵喊的?"
十分钟后,两人的吉普车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狂飙。傅贤梁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往黄梦嘴里塞巧克力:"你说咱家鹦鹉会不会被当成反革命?"
"它还会唱《东方红》呢!"黄梦咬得巧克力咔咔响,"就是总跑调,上次把'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唱成'领导我们食堂的红烧肉香'......"
话音未落,吉普车猛地刹在一座青砖大院前。朱漆大门上贴着半褪的"破旧立新"标语,门洞里飘出若有若无的红烧肉香。富贵的声音突然从墙头炸开:"刘万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钱!还钱!快还钱!"
"好哇!你个地主婆养的反革命鸟!"门里传来瓷器碎裂声,接着是云妈的大嗓门:"放你娘的罗圈屁!我家富贵可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鹦鹉,上个月还帮生产队叼过害虫呢!"
黄梦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见云妈挽着裤腿坐在天井石凳上,手里攥着根擀面杖,脚边摆着个破搪瓷盆,盆里泡着半块啃剩的窝窝头——显然是刘地主家给的"讨债餐"。富贵蹲在她肩头,正歪着脑袋盯着廊下挂的酱肉,尾巴一翘一翘的。
"刘万山!"云妈突然举起擀面杖敲盆,"再不出面,我让富贵去你们公社广播室给你念《讨债倡议书》!"
"你少吓唬人!"里屋传来个尖细的女声,"我家老爷去县城开批斗会了,没钱!"
富贵突然扑棱着翅膀飞到酱肉前,用爪子抓住一块五花肉,扯着嗓子喊:"打倒浪费粮食的资产阶级!"
"哎呀!我的酱肉!"一个穿着花布衫的小脚女人冲出来,正是刘地主的小妾梨花。她挥舞着鸡毛掸子要赶鹦鹉,富贵却突然来了段快板:"地主债,像座山,欠我布料不还钱,贫下中农把眼盼——咚锵咚锵咚咚锵!"
黄梦差点笑岔气,傅贤梁却严肃地咳嗽一声:"注意影响,咱们是来调解的。"说着上前敲了敲门,"刘同志,我们是公社治保组的......"
门"吱呀"开了条缝,梨花探出半张脸,看见傅贤梁的军装立刻堆出笑:"哟,是傅团长啊!快进来坐......"
刚跨进门槛,富贵突然从房梁上俯冲下来,对着傅贤梁的肩章就是一口:"报告团长!发现地主家藏肉!"
"作死的鸟!"梨花抄起擀面杖要打,傅贤梁却摆摆手,盯着墙角的樟木箱——箱角露出半块的确良布料,正是黄家纺织厂的水波纹图案。
"梨花同志,"他故意拖长声音,"听说刘万山同志最近在学习《论十大关系》?"
"是、是啊!"梨花的脸瞬间惨白,"每天都在领导伟人像前读报......"
"那就好。"傅贤梁掏出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是布料欠款清单,念给刘万山同志听时,记得加上'主动偿还剥削款,争取宽大处理'十二个字。"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众人冲进去,只见刘地主正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往床底塞油纸包,白发上还沾着片酱肉——显然是刚才躲在屋里偷吃,听见动静摔下来了。
"傅、傅团长!"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腰间的肥肉把裤带绷得像琴弦,"我这就还钱!都是梨花这贱蹄子说什么'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冤枉啊!"梨花扑通跪下,"是老爷说要把布料改成沙发套......"
富贵突然飞到刘地主头上,用翅膀拍他的秃脑门:"沙发套!资产阶级!打倒!"
"别别别!"刘地主抱着头乱窜,"我给钱!给现大洋!"他踉跄着打开樟木箱,取出个红布包,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袁大头,"上个月刚从地窖里挖出来的,一共三百块......"
云妈一把抢过钱袋,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数起来。富贵趁机叼走一块酱肉,蹲在窗台上吃得摇头晃脑,突然指着刘地主的领导伟人像大喊:"报告!画像歪了!革命立场不坚定!"
"哎哟祖宗!"刘地主差点哭出来,慌忙去摆正画像,却不小心碰掉了相框后的账本。傅贤梁捡起一看,上面赫然记着"欠黄记布行布料款贰佰八十匹",落款日期竟是解放前夕。
"刘万山同志,"傅贤梁的语气冷下来,"这解放前的剥削账,你打算怎么算?"
"我......我捐给公社!"刘地主额头上的汗把皱纹都泡发了,"再捐十斤红糖给傅团长办喜酒!"
"这可是你说的!"云妈立刻掏出小本本记上,"红糖要加剂的,不能掺沙子!"
黄昏时分,吉普车满载而归。云妈坐在后座数钱,富贵蹲在傅贤梁肩章上剔牙,爪子上还沾着酱肉油。黄梦捏了捏鹦鹉的爪子:"行啊你,都会帮我讨债了?"
"那是!"富贵突然模仿傅贤梁的腔调,"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违者军法处置!"
傅贤梁的耳尖瞬间红透,黄梦却笑出眼泪。夕阳把云妈的钱袋照得金灿灿的,远处传来生产队的广播:"各小队注意,今晚召开'抓革命促生产'大会......"
"对了,"云妈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刘地主家的红烧肉真不错,我顺了两块给你们尝尝......"
"云妈!"黄梦和傅贤梁异口同声地喊。
"怕啥?"云妈咬了口肉,"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对吧富贵?"
"对!"富贵拍着翅膀喊,"红烧肉自由!无产阶级万岁!"
吉普车在漫天晚霞中颠簸前行,车厢里飘着酱肉香和云妈的唠叨。黄梦靠在傅贤梁肩上,看他耳尖的红一首没退,突然觉得,有这么个会脸红的团长,有只爱管闲事的鹦鹉,还有个能把地主吵到投降的云妈,这日子啊,比红烧肉还香。
回到黄宅时,冷叔己经点起了煤油灯。云妈把钱袋往桌上一倒,银元叮当作响。富贵突然跳到钱堆上,展开翅膀大声宣布:"我宣布!黄梦傅贤梁婚礼筹备委员会正式成立!主任——"它歪头想了想,"主任吃红烧肉!"
"去你的!"黄梦笑着戳它的脑袋,"明天让傅团长给你做个红烧肉-shaped的鸟窝。"
"媳妇,"傅贤梁突然凑近,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其实我昨天查了《婚姻法》......"
"又查什么?"
"上面说,"他的耳朵红得快滴血了,"夫妻有互相赠送礼物的义务。"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小纸包,里面是块裹着金箔的红烧肉——显然是从云妈那里顺的。
黄梦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突然笑出眼泪。窗外,月光爬上雕花窗棂,富贵正蹲在鸟笼上教冷叔唱《讨债进行曲》,云妈在厨房敲着锅碗瓢盆喊"明天炖肘子"。
她咬了口甜丝丝的红烧肉,看着傅贤梁耳尖的红晕,突然觉得,这闪婚的日子啊,真是越来越有滋味了。毕竟,有鹦鹉当司仪,有云妈当账房,还有个把红烧肉当定情信物的木头团长——这婚,结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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