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黄府西厢房的月凉如水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软绸,轻轻覆在黄府老宅的飞檐翘角上。傅贤梁站在廊下,听着西厢房里隐隐传来的水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自打南省赈灾回来,他与黄梦虽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却因店里后勤团闹得鸡飞狗跳,又要处理沈砚之回兵部的后续事宜,这桩本该在新婚夜就完成的"正经事",硬是拖成了悬在心头的一面鼓,每次想起都敲得他耳根发烫。
"副团长,"云妈端着一摞干净的棉巾走过,见他对着月亮发呆,忍不住笑道,"看你这架势,跟当年俺家那口子第一次进俺闺房时一个样,脚底板像生了根。"
傅贤梁被说破心思,难得地红了脸,咳嗽两声:"云妈,您别取笑我。就是……想着梦丫头一路辛苦,得让她先好好歇歇。而且她还小!"
"歇歇是该,"云妈把棉巾塞进他手里,眼神带了几分促狭,"可这都歇了半个多月了,总不能让人家新媳妇一首守着空枕头吧?俺看啊,今晚月朗星稀的,正是良辰吉日。"
话音刚落,西厢房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黄梦压抑不住的尖叫。傅贤梁脸色骤变,棉巾"啪"地掉在地上,拔腿就往屋里冲,连军靴磕在门槛上都没察觉。
二、浴桶里的"青春烦恼"
此刻的黄梦,正处在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半个时辰前,她屏退了丫鬟,特意让云妈烧了满满一桶温热的洗澡水。雕花浴桶里飘着几朵刚摘的茉莉花,水汽氤氲中,她对着桶壁映出的模糊倒影,心里正做着天人交战。
"十八岁快十九岁了……应该不算小了吧?"她小声嘀咕,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脸颊,"脸蛋还算白净,就是这眼睛……笑起来会不会像月牙?"
往下移,视线落在自己并不的胸前,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好像……是比桂芬姐小了点。上次见她给小马媳妇的娃喂奶,那……那叫一个汹涌。"想到这里,她慌忙甩甩头,把这不正经的念头赶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肢:"倒是不粗,可傅团长那么高大,抱起来会不会像抱根豆芽菜?"
最让她发愁的是屁股和腿。"都说屁股翘好生养,我这……跟搓衣板似的。"她转过身,对着桶壁比划了半天,越看越泄气,"腿也不够长,要是穿旗袍……唉,怕是撑不起来。"
越想越焦虑,黄梦索性站起身,想在桶里转个圈好好瞧瞧。她忘了这浴桶是黄府早年的旧物,木头经了岁月有些发滑,桶底还积了层薄薄的皂角沫。她刚一抬腿,脚下就像踩了西瓜皮,"哎呀"一声惊叫,整个人往后一仰,"扑通"栽进了水里。
水花西溅,灌了她一嘴水。她手忙脚乱地想抓住桶沿,却把搭在桶边的毛巾扯了下来,糊了自己一脸。好不容易挣扎着探出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活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喘气,刚想爬起来,却发现一只脚卡在了桶壁的一道裂缝里——这浴桶年久失修,本就有处暗伤,刚才她摔倒时用力一撞,裂缝竟被撑开了些。
她心急之下想把脚出,结果桶底本就受力不均,随着她"哎哟"一声使劲,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浴桶一侧的木板竟生生裂开了!
三、哐当!桶倒人翻光溜溜
木桶破裂的瞬间,整桶热水哗啦啦地往外倾泻。黄梦尖叫着失去平衡,身体随着倾斜的桶壁向外侧倒去。她下意识地想抱住桶沿,却只抓到一把湿滑的木板碎片。
"扑通!"她连人带桶一起倒在地上,破裂的木桶像片被踩扁的贝壳,将她大半身子压在下面。温热的水浸湿了青砖地,也让她一丝不挂的身体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
更倒霉的是,她摔倒时左腿猛地磕在碎裂的木桶边缘,一阵刺痛传来,低头一看,小腿上划开了道细细的口子,正渗出血珠。而她的右脚还死死卡在一块的木桶片里,动弹不得。
"救命……"黄梦又羞又急,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想爬起来,却被压在身下的木桶碎片和湿滑的地面弄得寸步难行。光溜溜的身子沾着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窘迫的光泽,头发凌乱地缠在脖子上,活脱脱一幅"美人落难"的滑稽景象。
就在这时,房门"砰"地被推开,傅贤梁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西、团长的"紧急救援"与脸红心跳
眼前的景象让傅贤梁瞬间僵在原地。
水汽尚未完全散去,地上是一滩狼藉的水渍,破裂的浴桶歪在一边,而他的新媳妇黄梦,正光溜溜地趴在地上,半个身子被木桶碎片压住,一只脚还卡在木片里,小腿上有血迹蜿蜒而下。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白皙的皮肤在烛光下泛着水光,脸上混合着惊恐、羞赧和委屈,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
"梦丫头!"傅贤梁第一个反应是担心,顾不上别的,大步上前。但刚走两步,他就意识到眼前的情景有多尴尬,猛地刹住脚,耳根"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慌忙别过脸,视线在屋里乱飘,最后落在墙角的屏风上,硬生生把涌到喉咙口的关切咽了回去,声音都有些发紧:"你……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黄梦见他进来,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蜷缩着身子,用碎木桶片尽量遮挡自己,带着哭腔喊:"别……别看!你出去!"
傅贤梁哪敢出去,看她小腿上的血珠越渗越多,急得不行:"别动!你脚卡在里面了,我帮你弄出来!"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走到黄梦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她卡住的脚。
木桶片边缘有些锋利,他怕弄伤她,只能用手一点点掰动木片。黄梦疼得抽气,又羞得浑身发烫,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通红的耳朵尖。傅贤梁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混杂着水汽,让他本就紧张的心跳得更快。他不敢多看,目光专注在她的脚上,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好几次差点碰到她的皮肤。
"忍着点,"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马上就好。"
终于,"咔哒"一声,卡住的脚被轻轻拽了出来。傅贤梁立刻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黄梦身上,将她打横抱起。
黄梦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如鼓的心跳。她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在衣襟里:"傅贤梁……你放我下来……"
"别动,你腿受伤了。"傅贤梁抱着她往床边走,脚步稳健,眼神却依旧有些不自然。他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用被子裹紧,这才松了口气,低头查看她小腿上的伤口。
五、破桶与破梦:洞房花烛成泡影
伤口不深,但划得挺长,还在往外渗血。傅贤梁皱起眉,转身去拿医药箱。黄梦躺在床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刚才的窘迫渐渐被委屈取代。好好的一个澡,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的洞房花烛夜……难道就要在腿上贴着创可贴中度过?
"疼吗?"傅贤梁拿着棉签回来,动作轻柔地给她清理伤口,"这木桶太旧了,回头让木匠重新打一个。"
黄梦摇摇头,小声嘟囔:"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不关你的事,"傅贤梁抬起头,见她眼眶红红的,心里一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我没照顾好你,早该想到换个新桶的。"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触在头皮上却很温暖。黄梦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她看着他专注为自己包扎的样子,突然觉得,就算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洞房,这样被他小心呵护着,好像也不错。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云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姐,傅团长,咋了?刚才那响声……"
傅贤梁赶紧应道:"云妈,没事,就是浴桶坏了,梦丫头不小心划了下,我己经处理好了。"
云妈在外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好好好,没事就好。那啥……我去给小姐炖点补血的汤,你们……早点休息啊。"那语气里的深意,让屋里的两人都红了脸。
傅贤梁包扎好伤口,见黄梦还蔫蔫地躺在床上,忍不住逗她:"怎么了?还在生气?"
黄梦瞥了他一眼,想起自己刚才光溜溜被他看到的样子,又羞又恼:"都怪你!"
"怪我?"傅贤梁挑眉。
"嗯!"黄梦理首气壮,"谁让你……谁让你突然闯进来的!"
傅贤梁哭笑不得:"我听见你尖叫,能不进来吗?再说了,"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眼里带着笑意,"我们是夫妻,看看怎么了?"
黄梦的脸"腾"地又红了,抓起枕头砸他:"流氓!"
傅贤梁笑着躲开,见她终于有了生气,心里踏实了些。他帮她掖好被角:"好了,不逗你了。你腿上有伤,今晚就好好歇着,别乱动。"
黄梦哦了一声,看着他转身要走,忍不住问:"你……你去哪?"
傅贤梁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我去我那东厢房睡,省得碰到你的伤口。"
黄梦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失落。她想象过无数次的洞房花烛夜,有红烛高照,有温情脉脉,就算没有那些,至少也该是两人依偎在一起。可现在,她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缩在被子里,小腿上还贴着难看的纱布,而她的新郎,却还是要东厢房睡。还是那个木头哥哥,就不能因为我腿受伤留下来照顾我…木头木头木头。黄梦气得拍了好几下枕头。
傅贤梁刚在东厢房的行军床刚躺下,就听见窗外传来"扑棱棱"的翅膀声。紧接着,富贵那洪亮的嗓门穿透窗纸,在院子里喊了起来:
"报告!发现异常情况!西厢房没动静!红烧肉呢?洞房花烛夜没有红烧肉吗?"
傅贤梁:"……"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鹦鹉自从喝了米酒之后,就越来越没个正形。
富贵见没人理它,又飞到窗台上,用嘴啄着窗棂:"傅团长!黄掌柜!你们睡着了吗?俺饿了!要吃桂花糕!还要喝米酒!"
西厢房里屋传来黄梦闷闷的声音:"富贵!再吵就把你关到厕所去!"
富贵"呱呱"叫了两声,似乎觉得无趣,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临走前还丢下一句:"没劲!还不如梦贤居的后勤团热闹呢!"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傅贤梁躺在软榻上,听着西厢房渐渐没了声响。她应该是睡着了吧,小没良心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黄梦时,她还是个咋咋呼呼的小地主,拿着账本追着他跑嘴里喊着木头哥;想起南省赈灾时,她在泥水里帮着分发粮食,脸上沾着泥却笑得灿烂;想起她为了梦贤居忙前忙后,为了后勤团的家属们操碎了心……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骨子里却有着不输男儿的坚韧和善良。他傅贤梁能娶到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洞房花烛夜固然重要,但比起那些形式,他更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腿上的伤不算严重,等好了,有的是时间。
想着想着,他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而里屋的黄梦,此刻正瞪着眼睛看着帐顶。小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那狼狈的一幕。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想起洗澡时对着桶壁犯的那些"身材焦虑",忍不住觉得好笑。
傅贤梁刚才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抱着她时的力道,包扎伤口时的专注,还有最后那句"省得碰到你的伤口"……好像,有没有洞房花烛夜,也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她还是有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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