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木窗缝隙，将屋内映照成一片灰蒙蒙的亮色。火塘里的余烬早己熄灭，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白。屋外呼啸的风雪似乎小了些，但依旧能听到雪粒簌簌落下的声音，寒气丝丝缕缕地从门缝窗隙钻进来。
暖炕上，狼皮厚重地堆叠着。苏澈蜷缩在里面，一夜未眠。眼皮沉重酸涩，心头却像压着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石头，又冷又沉。林野摔碎木片时眼中翻涌的暴戾和那句冰冷的“画个屁”，如同冰冷的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委屈、愤怒，还有一丝被粗暴对待后的茫然无措，在心底交织翻腾。
他听见屋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林野起身了。脚步声沉重地走向门口，“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更猛烈的寒气裹挟着雪沫子涌了进来，激得裹在狼皮里的苏澈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扫视院中的积雪，然后门又被关上，落闩的声音格外清晰。
接着是走向灶台的脚步声，然后是陶罐碰撞、舀水的声音。林野开始生火，火石撞击的咔嚓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苏澈闭着眼，将狼皮裹得更紧了些，试图隔绝外面的一切声响和那个人的气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面对林野，只想把自己藏在这片厚重的黑暗里。
然而，那熟悉的、带着松油烟火的气息却越来越近。脚步声停在了炕边。
苏澈的身体瞬间绷紧，埋在狼皮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皮毛。
他感觉到覆盖在头上的狼皮边缘被一只大手抓住。那只手带着清晨的寒意和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向下一扯！
冰冷的空气和骤然的光线同时袭来！
苏澈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被迫暴露在灰蒙蒙的晨光里。他抬起头，对上了林野那双俯视下来的眼睛。
林野就站在炕边，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峦，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他刚用冷水洗过脸，额发和浓密的眉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顺着刚硬的脸部线条滑落。他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沉，下颌线绷得死紧，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那双锐利的眼睛布满了熬夜的红血丝，眼神却沉得像结冰的深潭，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散的戾气，有深沉的疲惫，还有一种苏澈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暗沉。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无声的对峙和昨夜未散的冰冷硝烟。
林野的视线像沉重的烙铁，扫过苏澈苍白的脸，扫过他眼底淡淡的青影和微微泛红的眼角。他看到了那极力隐藏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委屈和倔强。
时间在凝滞中艰难地流逝。每一息都像被拉长。
终于，林野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猛地移开视线，不再看苏澈的眼睛，仿佛那目光烫人。他转过身，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烦躁，大步走向灶台。
灶膛里的火己经生起，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紧绷的背影。他拿起陶罐，舀水，又从一个藤编的小篓里抓出几把黄澄澄的小米。动作依旧带着惯有的粗犷利落，但苏澈敏锐地察觉到，他抓小米的手指似乎有些过于用力，指节都泛了白。
水很快烧开，小米被倒了进去。林野拿起一根长木勺，在陶罐里用力地搅动着，发出沉闷的刮擦声。搅动的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无处发泄的力气，滚烫的米汤不时溅出来，落在灶膛边缘，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细小的白烟。
浓郁的米香随着热气在冰冷的屋子里弥漫开来，带着谷物的清甜暖意。这本该是令人安心的味道，此刻却因为搅动者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低气压，而显得有些沉重。
苏澈依旧裹着狼皮坐在炕上，看着林野在灶台前忙碌却紧绷的背影。那背影宽阔如山，却仿佛背负着无形的巨石。他心头那股委屈和愤怒，在这沉默而压抑的氛围里，竟奇异地开始松动、沉淀，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酸涩和迷茫取代。
林野搅动米粥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住。他盯着陶罐里翻滚的、逐渐变得粘稠浓香的米粥，一动不动。跳跃的火光在他古铜色的侧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许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将木勺往陶罐里一插。他端起那罐滚烫的、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米粥，转过身，再次朝暖炕走来。
他的脚步依旧沉稳有力，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再次沉沉地、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锁定了炕上的苏澈。
乾虚道宫的墨菲斯托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299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