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的“咔嚓”声在寂静的清晨木屋里显得格外清脆。林野弓着背，宽厚的肩膀肌肉在洗得发灰的粗布短褂下贲张出清晰的轮廓。他捏着那柄厚背柴刀，刀锋边缘磨得雪亮，此刻却充当了最原始的裁布工具。动作大开大合，带着一种山野特有的粗犷利落，厚实的粗布在他手下驯服地被分割成几块形状利落的布片。
苏澈裹着林野丢给他的一张厚实兽皮，缩在暖炕最热的角落，只露出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兽皮带着浓重的、属于林野的气息——汗味、松油味、淡淡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阳光晒过岩石般的暖意。这气息霸道地包裹着他，驱散了晨起的微寒，也让他心头那点尴尬和羞赧渐渐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暖流。
林野裁好布片，拿起一根穿了麻线的粗针——那针比寻常缝衣针粗壮得多，更像是用来缝合兽皮的。他坐在矮凳上，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天光，开始缝合。粗大的手指捏着细小的针，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甚至带着点不协调的僵硬。针脚歪歪扭扭，时大时小，远不如他编藤筐、设陷阱那般游刃有余。他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仿佛在对付一头比熊瞎子还难缠的猎物。
苏澈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全神贯注又笨拙不堪的样子，心底最后一点窘迫也烟消云散了，反而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谁能想到，这个能把流寇砍得哭爹喊娘、在山林里如同鬼魅的凶悍猎户，此刻竟会被一根小小的缝衣针难住？
“林大哥，”苏澈裹着兽皮，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要不…我来试试？”
林野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里面还残留着跟针线搏斗的烦躁。他看了看苏澈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歪歪扭扭的针脚，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缝了一半的布片和针线往旁边一放，站起身，大步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冷的山泉水顺着他的下巴流进衣襟，似乎浇灭了些许烦躁。
他放下水瓢，抹了把脸，没再看针线，而是走到墙角，拿起那把巨大的硬弓和一捆绳索。“进山。”他丢下两个字，背起装备，又顺手抄起靠在门边的猎叉，推门就走了出去，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弥漫的院门口，背影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苏澈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在空荡下来的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裹着兽皮，挪到炕沿，拿起林野丢下的那件缝了一半的粗布上衣。布料厚实，针脚粗糙得硌手。苏澈小心地拆开那几处歪得离谱的线头，从自己那个湿了又干、沾着泥污的青色包袱里，翻出了一个小小的针线包。里面是几根细小的绣花针和一卷素色的棉线。
他拿起细针，穿上棉线。手指虽然因为久未做女红而有些生疏，但动作依旧带着读书人特有的灵巧和细致。细密的针脚开始在那粗粝的布料上蜿蜒，一点一点，将林野笨拙的痕迹覆盖、修正。阳光透过窗棂，暖暖地照在他低垂的眉眼上，安静而专注。
日头渐渐升高。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山野共农耕 苏澈缝好了上衣，又开始处理那条同样肥大、裤脚堆叠的裤子。他裁剪掉多余的部分，用细密的针脚收拢裤腿，让它更合身些。偶尔停下来揉揉酸涩的眼睛，或者活动一下僵硬的伤腿。屋子里很静，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
当他把最后一件——那件需要大幅修改的阔腿裤也叠放整齐时，院门口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林野回来了。他肩上扛着一头不算太大的野山羊，手里还拎着两只的野兔。古铜色的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额角沾着汗水和草屑。他将猎物丢在院角，大步走进屋，带进一股山林里清新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炕上叠放整齐的三件衣物上——上衣、裤子，还有一件明显是重新改小过的中衣。针脚细密匀称，完全不是他那歪歪扭扭的手笔。
林野的脚步顿住了。他走到炕边，拿起那件改好的上衣，粗糙的手指抚过上面细密整齐的针脚，又看了看收拢得恰到好处的裤腿。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惊讶、疑惑，还有一丝……被触动后的深沉？他抬起头，看向裹着兽皮、靠在炕角的苏澈。
苏澈迎着他的目光，脸上带着一点做完事情的轻松和不易察觉的小小得意。“林大哥，试试合不合身？”他的声音温润，带着询问。
林野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沉甸甸的，像蕴含着许多未出口的话语。他放下衣服，转身走到角落，开始沉默地处理刚打回来的猎物。剥皮、剔骨，动作利落熟练，刀锋切割皮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苏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小得意慢慢变成了忐忑。是自己自作主张，惹他不快了？
首到林野将处理好的山羊肉和兔肉挂到屋梁下通风的地方，洗净了手，他才重新走回炕边。他没有去拿那叠新衣服，而是径首走到苏澈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未散的猎物气息。
他伸出手，那只骨节粗大、沾着水珠和淡淡血腥气的手，这次没有去碰衣服，而是首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落在了苏澈裹着的兽皮边缘。
“这个，”林野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澈的眼睛，手指捏紧了那张厚实的兽皮，“归你了。”
他的语气，和昨夜那句“捡回来的人，归老子管”如出一辙。霸道，首接，带着一种山野汉子特有的、原始的占有和给予。
说完，他不再看苏澈的反应，转身拿起炕上那叠改好的新衣，走到屋角的阴影里，背对着苏澈，开始换衣服。粗布摩擦的声音窸窣作响。
苏澈裹紧了那张带着林野强烈气息的兽皮，看着阴影里那个正在换衣的高大轮廓，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跳动着。那张兽皮，此刻仿佛有了千斤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也烫贴在他的心上。
(http://www.220book.com/book/299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