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雪片像撕碎的棉絮，飘飘荡荡落了满院。
樱雨踮脚往竹竿上晾晒腊肉，枝云蹲在灶房门口揉着糯米面团，小院里虽然人少，但也是热热闹闹的。
樱雨掸着衣袖上的雪沫子，却见羲和站在屋子门口，被寒风一吹脸色就有些苍白了。她连忙催促道："县主，快进屋罢！外面太冷了。"
这时，朱红大门外传来了叩门声，急促得像是催命符。
"谁？"枝云起身去应门，门闩落下，眼前就看见穿石青刻丝袄的姑娘站在风雪中，裹着厚厚的大氅，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荣姐姐！"萧柔唤着旧日称呼，眼眶己红了大半。她身后小厮抬着两口樟木箱，更远处的风雪里还有一架红漆马车静静地停着。
"你怎的寻到这儿来了？"羲和看着被两个丫鬟迎进门的萧柔，叹了一口气，轻轻拉着萧柔手腕往屋内带。
到了内室，羲和拉着萧柔坐下，又从桌上到了一杯茶递给她，这才坐了下来，两人相对无言。
不一会儿，羲和才开口说道：“你怎么知晓这里的？”
谁知道萧柔竟然哭哭啼啼一把拉住羲和的手，"听说你失踪了，我不知道有多担心。"萧柔说着又低下头，步摇流苏扫在羲和手背，"我偷听到兄长与幕僚议事，说……说你在此处！"
“荣姐姐，兄长知道了陛下赐婚的旨意，说什么都不肯接旨，后来还被七叔公罚跪祠堂了......”
接着，萧柔又想到了兄长把荣姐姐藏在这里，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她又小心翼翼看了羲和一眼，轻声问道：“荣姐姐，你和哥哥......”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孩子气的少女，羲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在此时，暖阁中却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就听见奶娘在门外轻声问道：“夫人，小公子哭闹不休，您看......”
羲和听到翊儿的哭声，没有多想就立刻站起身，开了屋门接过翊儿，“你先下去吧，我来哄翊儿。”
这时，萧柔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褐色的茶汤溅在青砖地上。她惊讶地盯着羲和怀中的孩子，结结巴巴地问：“荣姐姐，这......这是谁的孩子？”
羲和不敢看萧柔，低着头无意识地哄着翊儿，接着说道：“他叫萧翊，是我的儿子。”
“萧......萧翊，他姓萧，他是兄长的儿子？”萧柔不敢置信，惊讶地看着羲和。
“是，萧桓的儿子。”
这句话似乎给了萧柔巨大的打击，她沉重地坐了下来，讷讷不语。
内室中就此沉寂下来，只有翊儿抽抽噎噎的哭泣声音响着，却更加令人心悸。
过了一炷香时间，萧柔终于回过神来，随即就被翊儿的哭声揪住了心肝，却只敢觑着羲和的脸色出声询问，“孩子......怎么了？”
羲和闻言平淡地说道：“翊儿是早产，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今日恐怕也是身体不舒服。”
萧柔听到此话，更觉羞愧地低下了头。
屋里炭盆噼啪作响，烘得人脸颊发烫，羲和却觉得指尖都是凉的。她抱着襁褓的手紧了紧，将翊儿的小脸贴着自己的脸蛋，温热的呼吸拂过锁骨处，像团灼人的火。
萧柔还怔怔盯着孩子，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柔儿……"羲和喉头哽了哽，垂眸望着孩子绣着云纹的襁褓，"去年上元节灯市，我确实是被拍花子绑了，后来又被你兄长所救，接着就……"话音戛然而止，她忽然想起年少时的桓哥哥，剑眉星目是多少少女心中的翩翩少年郎，想起他颀长身影笼住她时松木香的气息，想起那夜惊雷雨里他滚烫的唇贴着她耳畔说"莫怕"。
梗在心口的那些怨怼之语也说不出口了，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哪里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而这时，萧柔却猛地站起身，愤怒地说道："荣姐姐莫不是被胁迫的？我这就回府找兄长对峙！"她转身要往门外冲，却被羲和温柔地喊住了。
"柔儿！"羲和声音急切，翊儿受惊再次啼哭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她忙拍抚孩子后背，声音带着哭腔："你当我不曾想过一死了之？可这孩子……"
襁褓里忽然伸出只藕节似的手臂，胡乱抓住她衣襟，羲和低头吻了吻孩子发顶，"你兄长将我安置在此处，我也明白，他是一心为我好的。只是......婚约解除了，他......他孝期过后，恐怕也要迎娶江家小姐了。"
萧柔如遭雷击，踉跄着跌坐回锦杌上。
内室里忽然静得可怕，唯有翊儿抽噎声断断续续。她盯着青砖缝隙里凝结的蜡油，恍惚想起去年秋狝时，羲和还与她并辔骑马，绯红披风猎猎如火，是何等的肆意潇洒。
可如今却穿着半新不旧的靛蓝素缎袄裙，鬓间只别了支素银簪，孤身住在这个小院里。
"他怎能这样！兄长他......荣姐姐你与他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你？"萧柔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砸向地面，飞溅的瓷片擦着羲和裙裾掠过。
翊儿吓得一抖，羲和忙将他护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他既要了你，为何不娶你过门？"萧柔眼眶通红，指甲掐进掌心，"难怪他当初那样不愿意接圣旨，原来是自知对不起你。"
羲和知道，柔儿是嫉恶如仇，满腔侠义之心的女子，哪怕那是她的兄长，她也是仗义执言。听她说出这些话，羲和心里十分熨帖。
羲和苦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脸蛋，翊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嘴一瘪又要哭。
她在屋里走动着，轻轻哄着翊儿，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兄长他……"她望着窗棂上凝结的冰花，声音轻得像雪落，"总说时机未到，可等来的却是赐婚圣旨。我知道他也很痛苦，可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两人都无言地面对面站着，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子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羲和怀里的孩子咿呀学语，含糊吐出个"爹"字。羲和浑身剧震，又无措地看向同样神情激动的萧柔。
作者“霺霺薇”推荐阅读《醒来，我成了绝世美人》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29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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