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流涌动
九门总部的檀香在殿内打着旋儿，苏檀擦血的动作顿了顿。
她能感觉到后背的冷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刚才那记锁魂术几乎抽干了她半具气海的灵力，若不是青铜棺在她心跳紊乱时自动流转了半缕玄纹，此刻她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苏姑娘！”
殿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檐角铜铃乱颤。
韩松的青衫下摆沾着星点泥渍，显然是从外城策马狂奔而来，他身后跟着三位九门长老，最前头的玄门大长老手中还攥着半块碎裂的传讯玉符。
柳清风那具干尸“咚”地砸在地上，震得众人后颈发寒。
苏檀垂眸看了眼自己染血的指尖，又抬眼扫过韩松额角的汗珠——这老好人向来最会看火候，偏生在她与柳清风彻底撕破脸的当口出现，倒像是算准了她不会真杀柳清风。
“柳掌门这是何意？”玄门大长老的目光扫过干尸，又落在苏檀腰间的青铜棺上，“九门重地，动私刑可不合规矩。”
“合不合规矩，得看对谁。”苏檀开口时喉咙发腥，她故意用拇指蹭过唇畔的血渍，“柳掌门先动的手，难不成九门规矩是只许长辈欺负晚辈？”
殿内温度骤降。
柳清风的亲随们握紧了腰间法器，却被韩松突然拔高的声音压了回去：“都退下！”他转身冲苏檀拱了拱手，袖口露出半截被指甲掐红的手腕，“苏姑娘，柳掌门今日确实失了分寸。但九门要查当年血棺之乱，总不能让外人说咱们内斗失了体面。”
苏檀眯起眼。
“血棺之乱”是她来九门的由头——三年前灭门惨案的线索，全指向当年那口引发阴阳两界动荡的血棺。
韩松这话说得漂亮，实则是要她暂时收敛锋芒。
她余光瞥见玄门大长老指尖的玉符泛着幽蓝，那是九门内部传讯的“同心印”，看来方才的动静早被人报给了高层。
“要我配合也行。”她忽然笑了，青铜棺上的玄纹随着她的动作泛起微光，“但九门得先证明自己的诚意。”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
玄门大长老咳嗽两声：“九门可以给你查案的权限，但你得先通过试炼。气海境的小修，总不能随便碰九门秘辛。”
试炼？
苏檀在心里冷笑。
她早料到九门不会轻易松口——柳清风敢在大殿动手，说明有人想借他的手除掉她；而韩松此时出现，又说明另一派势力想留她当棋子。
不管哪方，都需要她“证明”自己足够有用。
“好。”她应得干脆，“什么时候开始？”
“即刻。”医门二长老的声音像淬了冰，“跟我来。”
密室的石门在身后闭合时，苏檀闻到了浓重的霉味。
墙上嵌着七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半截人骨，幽绿的火焰将西壁的刻纹照得忽明忽暗——那些纹路她认得，是阴间十殿的“锁魂阵”，但阵眼处被人用阳间的“破妄符”强行篡改过，形成了阴阳相冲的困局。
“第一关，解阵。”医门二长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三柱香内破不了，就永远留在这里。”
苏檀没应声。
她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刻痕——是“九宫格”的变形，每个格子里都刻着不同的卦象。
青铜棺突然轻震，玄纹顺着她的手腕爬上指尖，她心头一跳：这棺椁竟能帮她感应到阵眼的位置？
第一柱香燃到一半时，她己经拆了三个机关。
当最后一盏人骨灯熄灭的瞬间，石门“咔嗒”一声开了条缝。
医门二长老的声音里带着意外：“第二关，辨毒。”
石室内突然腾起黑雾。
苏檀屏住呼吸，却见黑雾中悬浮着十二支青瓷瓶，瓶口渗出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焦痕。
她闭了眼——三年前灭门夜，她就是靠闻着母亲调配的“避毒散”躲在柴房里，才没被柳清风派来的杀手发现。
“鹤顶红掺了曼陀罗，解药用五灵脂。”她开口时黑雾骤散，“第二瓶是阴毒，得用阳间的赤焰草。第三瓶……”
“够了。”玄门大长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最后一关，破心。”
苏檀跟着他走进第三间密室时，脚步顿住了。
墙上挂着幅画——是她十二岁那年的生辰，父亲笑着将青铜棺交到她手里，母亲在旁抹眼泪。
画中烛火明明灭灭，竟和记忆里的场景分毫不差。
“你当年躲在柴房里，听着外面的惨叫，可曾后悔没冲出去？”玄门大长老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你娘最后喊的是你的小名，还是你爹的？”
苏檀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画中母亲眼角的泪痣，那是她亲手用朱砂点的——那年她偷了母亲的胭脂，被父亲罚抄了三夜《阴阳策》。
画里的父亲转身时，腰间的玉佩闪了闪，和她在灭门现场找到的半块碎玉一模一样。
“假的。”她突然笑了，抬手按在画轴上，“我娘怕疼，喊的是‘阿檀快跑’。我爹的玉佩，碎在柴房的梁上。”
画纸“刺啦”一声裂开，露出后面的青砖。
玄门大长老的脸色变了：“你……”
“三关过了。”苏檀转身走向门口，青铜棺在她身后轻响，“九门的试炼，不过如此。”
石门开启的瞬间，穿堂风卷着一缕甜香扑来。
苏檀脚步微顿——是桃花香，混着点极淡的安息香，和柳清风书房里的熏香一个味道。
她侧头望去，长廊尽头的朱漆柱后，露出半截月白裙角，发间的珍珠步摇在廊灯下闪了闪。
“苏姑娘。”
那声音柔得像三月的雨，苏檀却觉得后颈发紧。
她望着那道缓缓走出阴影的身影——林婉儿，柳清风最疼爱的女儿，此刻正提着盏琉璃灯，笑容比灯里的烛火还暖。
长廊的琉璃灯在林婉儿手中轻晃，暖黄的光晕漫过她月白裙角，将地上的阴影扯得老长。
她望着苏檀腰间的青铜棺，唇角的笑纹里浸着蜜，话却是淬了毒的：“苏姑娘好手段，我爹不过想和你说几句体己话，倒被你折腾成那副模样。”
苏檀垂眸盯着对方发间的珍珠步摇——每颗珠子都裹着极淡的血晕，和柳清风书房里那盏用血玉养着的夜灯，颜色分毫不差。
她指尖着青铜棺的玄纹，喉间的腥甜散成冷笑：“柳掌门若真想说体己话，该把二十年前灭我满门的刀收起来。”
林婉儿的指尖在灯柄上掐出白痕，步摇猛地一颤。
她忽然凑近两步，桃花香裹着安息香首往苏檀鼻端钻：“你猜我在爹的密卷里看到了什么？当年血棺现世那晚，你娘抱着你跪在祠堂，求我爹出手救你们苏家。可你娘怀里的，根本不是你——”
苏檀的瞳孔骤缩。
三年前柴房梁上的碎玉突然在记忆里发烫，她压下翻涌的气血，盯着林婉儿耳后那道极浅的抓痕——像是被指甲挠的，和柳清风干尸脖颈处的青淤形状吻合。
原来柳清风动私刑时，这女儿也在暗处看着。
“你说的密卷，是不是夹着半片凤凰花？”她突然开口，“你爹总爱把见不得人的东西藏在《千金方》最后一页，用你娘的头油粘住。”
林婉儿的脸“刷”地白了。
琉璃灯在她手里晃得厉害，烛油滴在裙角，烫出个焦黑的洞。
她后退两步撞在朱漆柱上，珍珠步摇撞出细碎的响：“你、你胡说！”
“我若胡说，你怎会怕成这样？”苏檀向前半步，青铜棺玄纹泛起幽蓝，“你爹想借九门的手杀我，你想借我的手撕了他的伪善。林姑娘，你比你爹聪明，可惜——”她停在林婉儿面前，声音轻得像片雪，“你还不够狠。”
长廊尽头突然传来闷雷般的低嚎。
林婉儿如蒙大赦，抓着灯盏转身就跑，月白裙角扫过苏檀鞋尖时，掉出半枚带血的指甲。
苏檀弯腰捡起，指甲内侧刻着极小的“柳”字——是柳清风亲随惯用的标记。
“苏檀！”玄门大长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试炼第二阶段，即刻开始！”
话音未落，整座九门总部的灯笼突然全灭。
黑暗中窜过腥风，苏檀仰头时，正撞进一双泛着幽绿的兽瞳——那东西足有两人高，浑身覆盖着鳞片，前爪的指甲足有半尺长，每一片鳞甲间都渗着黑血，滴在青石板上“滋啦”作响。
“阴司恶兽‘蚀骨’！”韩松的惊呼从远处传来，“它吞了十殿的锁魂牌逃到阳间，快用青铜棺！”
苏檀的气海翻涌，玄纹顺着手臂爬满全身。
她反手扣住青铜棺的棺环，棺身突然发出清鸣，一道白光裹着她腾空而起。
蚀骨的利爪擦着她后腰划过，在墙上抓出五道深痕，碎石簌簌落在她脚边。
“锁魂！”她大喝一声，青铜棺玄纹骤然亮起。
蚀骨的动作猛地一滞，它仰头发出尖啸，鳞甲下竟爬出无数半透明的魂魄——是被它吞掉的阴差！
那些魂魄突然调转方向，朝着苏檀身后的青铜棺扑来，却在触及玄纹的瞬间被吸了进去，化作点点荧光。
蚀骨的身体开始透明。
苏檀抓住机会，从袖中甩出三张破妄符，精准贴在它双眼和咽喉。
恶兽发出最后一声哀鸣，炸成漫天血雾。
月光重新漫进长廊时，韩松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举着盏重新点燃的灯笼：“你、你竟能引魂入棺……这青铜棺果然——”
“韩长老。”苏檀扯下沾血的衣袖，“试炼结束了？”
韩松的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她腰间的青铜棺上：“算你过了。但九门的规矩……”
“我知道。”苏檀打断他，“今夜子时，玄门藏经阁见。”
深夜的风卷着露水钻进窗缝。
苏檀坐在桌前擦拭青铜棺，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
窗外突然响起极轻的叩窗声，三长两短——是谢砚的暗号。
她推开窗，月光里落进道青衫身影。
谢砚的发带散了半缕，眼尾还沾着星点墨迹，显然是从玄门书库首接赶来的。
他反手合上窗，压低声音：“我查到阴阳令的线索了。二十年前血棺之乱后，它被封在玄门密室，钥匙……”
“在柳清风手里。”苏檀接口，“林婉儿今晚掉的指甲，和柳家暗卫的标记一样。”
谢砚的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明日九门要召开阴阳会，柳清风会带着各脉长老去祭天。趁那时——”
“不行。”苏檀摇头，“林婉儿今晚试探我，说明柳家己经起疑。我们得等他们先动。”
谢砚望着她腰间的青铜棺，目光柔和了些：“你总是这样，把自己当饵。”
“饵才能钓大鱼。”苏檀将半枚带血的指甲放进青铜棺，“明早我会去医门药庐，替韩长老取‘还阳草’。你盯着玄门密室，若有动静……”
“我明白。”谢砚转身要走，又停在窗边，“小心林婉儿的熏香，那里面掺了‘忘忧散’，会让人想起最痛的事。”
窗合上时，更漏敲过三更。
苏檀望着案头那盏将熄的灯，忽然听见房梁上传来极轻的瓦片响动。
她抬头时，月光正爬上青铜棺的玄纹，在墙上投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道裹着黑斗篷的人影，转瞬便消失了。
她握紧棺环，嘴角勾起抹冷意。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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