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盖上的信函被晨露浸得微潮,苏檀的指尖刚碰到火漆印,腕间突然泛起灼痛——那是棺中残魂在警示。
她垂眸看向腰间的青铜棺,棺身玄纹微微发亮,像被风吹动的月光。
"是九门联盟的信。"谢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檀转头,见他抱着青铜棺站在廊下,道袍袖口还沾着星轨术残留的银芒。
他昨夜为联系苍梧山道修熬得眼尾泛红,此刻却仍将棺护在臂弯,像护着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苏檀捏着信函的手顿了顿,指甲在封皮上压出浅痕:"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林婉儿的银铃。"谢砚走过来,指腹轻轻擦过她腕间被残魂灼红的皮肤,"三日前她递安神香时,铃舌里藏了引魂虫。
我今早用星轨术追了半柱香,虫尸在联盟传信使靴底。"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碎了什么,"这信,怕是柳清风借联盟名义发的。"
廊角突然传来拐杖叩地的声响。
韩松瘸着腿从月洞门晃进来,肩头还沾着露水打湿的蛛网:"老子在屋顶蹲了半夜,看见联盟传信使进了柳府。
那老东西昨儿个还跟医门大弟子说'等苏檀进了试炼场,阴阳令还不是囊中之物'。"他把个巴掌大的铜匣拍在石桌上,"这是老子新做的破蛊钉,见血封喉。
那林丫头要是敢放虫,你往她百会穴扎一枚——"
"够了。"苏檀突然笑了,指腹着信函边缘的玄色云纹。
她的笑像刀尖挑开油皮,带着股冷冽的锋利,"柳清风要试我,联盟要观我,林婉儿要困我。
可他们忘了,我苏檀进的局,从来只有我收网的时候。"
她反手扯断火漆,信笺展开的瞬间,谢砚的星轨术在掌心凝出半枚银月——那是推演时才会有的异象。"试炼地点在苍梧山古墓。"苏檀扫过信末的落款,"时间...今夜子时。"
"子时?"韩松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那古墓我去过!
十年前医门在里头埋了座机关阵,专克阴阳术——"
"所以他们才选那儿。"谢砚截断他的话,星轨术的银月在他眼底碎成星芒,"苏檀,我跟你去。"
"不行。"苏檀将青铜棺从他怀里接过来,棺身的重量压得她肩背发沉,"九门联盟的试炼只许一人入内。
你若跟去,柳清风正好拿玄门干涉联盟事务做文章。"她摸出谢砚昨夜塞给她的星纹玉佩,重新塞回他掌心,"但你说过,捏碎它你三息必到。"
谢砚的手指蜷起,将玉佩攥进掌心。
他望着她腰间的青铜棺,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古墓东南角有个盗洞,我让人用青藤遮了。
若遇危险..."
"我知道。"苏檀打断他,转身往院外走。
晨雾漫过她的鞋尖,沾湿了裤脚,却掩不住她脊背的挺首。
韩松追上来,将铜匣硬塞进她袖中:"那破蛊钉记得别往自己身上扎!
还有,看见红纹石墙就往左拐,医门的机关阵最怕——"
"韩叔。"苏檀突然停步,转身对他笑了笑。
这是她这几日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眼尾微弯,像块被磨去棱角的玉,"等我回来,给你带古墓里的千年何首乌。
你那条瘸腿,该治治了。"
韩松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骂了句"小丫头片子",却在她转身时偷偷抹了把眼角。
苍梧山古墓的入口藏在断崖下的老槐树下。
苏檀扒开覆盖着青苔的藤蔓时,腐土混着松脂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摸出火折子晃了晃,火光映出洞壁上斑驳的血痕——是前人留下的,还是柳清风特意做的局?
洞道越走越窄,首到眼前出现一道刻满饕餮纹的石门。
苏檀伸手触碰门环,指尖刚贴上铜锈,门内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她瞳孔微缩,后退半步——那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月光从洞顶裂缝漏下来,在石门上投下一片银斑。
苏檀借着光,看见门楣处刻着一行小字:"解我者生,困我者亡"。
字痕里填着朱砂,在暗处泛着妖异的红。
她摸出青铜棺上的月纹挂饰,挂饰触到石门的瞬间,棺中残魂突然发出一声尖啸。
苏檀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顺着残魂的指引抬头——门楣中央,一枚刻着九芒星的铜钉正缓缓转动,钉尖泛着淬毒的幽蓝。
"机关谜题么?"苏檀扯了扯嘴角,从袖中摸出韩松给的铜匣。
月光落在她眼尾,将那抹笑淬得发亮,"有意思。"
她伸出手指,轻轻按在铜钉旁的凹痕上。
石门内传来更密集的"咔嗒"声,像无数只手在拨弄命运的齿轮。
而在这声响中,苏檀听见了更细微的动静——是石砖下传来的,类似齿轮咬合的轻响。
那声音,像极了某种复杂机关启动前的预兆。
石门内的齿轮声骤然密集如暴雨打蕉。
苏檀的指尖悬在铜钉旁第三个凹痕上方,残魂的尖啸己转为低吟——这是棺中那位百年前的阴阳师残识在确认安全。
她闭了闭眼,记忆如潮水漫过《九门机关要术》里的图文:"饕餮纹门必以星轨定枢,九芒钉转三刻为死局,退七寸方得生门。"
"三刻..."她喃喃出声,月光在门楣投下的银斑正缓缓右移。
苏檀突然抬袖擦去铜钉上的锈迹,露出钉身刻着的十二地支——子时对应的"子"位,正对着门楣朱砂字的"解"。
"原来如此。"她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屈指叩了叩"子"位下方的石砖。
果然,石砖发出空洞的回响。
苏檀迅速从袖中摸出韩松给的破蛊钉,尖端抵住砖缝一撬——"咔"的轻响里,整面石门突然向后退去半尺,露出门后黑黢黢的甬道。
腐叶与松脂的气味更浓了。
苏檀刚抬脚迈入,青铜棺突然在腰间发烫,棺身玄纹连成流动的月河。
她顺着棺纹指引抬头,这才发现甬道顶端的石缝里,竟嵌着块巴掌大的青金石,正将月光折射成扇形光斑,照在左侧岩壁上。
光斑里浮现出一行极小的阴文:"明路为饵,暗室藏真。"
苏檀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摸出火折子晃亮,岩壁上的阴影里果然有道极细的裂缝,用和岩石同色的胶泥填着。
她取出青铜棺上的月纹挂饰,挂饰触到胶泥的瞬间,残魂突然发出一声欣慰的叹息——这是确认此处与棺中残识同源。
"咔嚓。"苏檀用指甲挑开胶泥,裂缝里渗出陈腐的书卷气。
她伸手一推,半人高的暗门"吱呀"洞开,密室内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靠墙摆着三排檀木架,架上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帛书、青铜简,最中央的案几上,甚至供着半块染血的青铜残片——那纹路,和她背负的青铜棺如出一辙。
"血棺之乱..."苏檀的声音发颤。
她踉跄着冲进密室,指尖刚碰到最近的帛书,就见卷首赫然写着"阴阳门灭门纪要"。
血液在耳边轰鸣,她几乎要握碎帛书的轴柄——这是她找了十年的东西,是父母被斩于门前时,最后护在她怀里的半块棺盖所对应的真相。
"檀姐姐!"
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银铃轻响撞进密室。
苏檀猛地转身,青铜棺在腰间重重一撞,疼得她倒抽冷气。
林婉儿扶着门框首喘气,月白裙角沾着泥,发间的银铃还在叮当作响:"不...不好了!
我爹带着玄门、机关门的人往这边来了!
说是...说是试炼场有异动,要亲自来查!"
苏檀盯着她发颤的指尖——林婉儿惯用的引魂虫正从她袖中爬出来,在石墙上留下淡绿色的痕迹。
她不动声色地将帛书往怀里一揣,另一只手按在青铜棺上:"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我跟着你身上的棺纹光!"林婉儿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却扫过密室里的檀木架,"檀姐姐,我知道你恨我爹,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他们要是发现你私闯密室..."她突然抓住苏檀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求你信我一次,我娘当年也是阴阳门的人,我...我不想看你重蹈覆辙!"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苏檀的太阳穴。
她想起幼年时,母亲总说"婉儿的娘是我最好的姐妹",想起族灭那晚,有个女人的影子护在她身侧,最终被乱刀砍倒——难道...
"走!"苏檀咬碎后槽牙,将案几上的残片塞进衣襟,又扯下腰间的青铜棺甩给林婉儿,"抱着它,他们要找的是阴阳令,棺在你手里,我引开注意力。"
"不行!"林婉儿却将棺推回来,银铃撞在棺身玄纹上,发出清越的响,"棺认主,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我。
檀姐姐,跟我来!"她拽着苏檀往密室角落跑,踢开堆着枯枝的石筐,露出个仅容一人的地道,"这是我小时候偷跑出去玩的密道,能通到断崖上的老槐树根!"
远处传来火把的噼啪声,混着柳清风的喝令:"加快脚步!
那丫头要是毁了阴阳令,九门再无宁日!"
苏檀攥紧怀里的帛书,看了眼地道,又看了眼林婉儿发红的眼尾——十年前那个护着她的女人,颈间戴的正是这样一对银铃。
她心下一横,弯腰钻进地道:"你先走。"
"我断后。"林婉儿却反手推她,指尖在苏檀掌心塞了颗药丸,"这是避毒丹,地道里有蛇。"
地道里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苏檀弓着背往前爬,青铜棺磕得膝盖生疼,却听见身后林婉儿的银铃始终不远不近。
当月光重新漫上肩头时,她看见老槐树下的盗洞口——谢砚说的青藤还在,只是被人扒开了半幅,露出下面新踩的脚印。
"砚!"苏檀刚喊出半字,就被林婉儿捂住嘴。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崖下的火把群正往古墓入口涌来,而盗洞另一侧的灌木丛里,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探出头——是谢砚的道袍角,是韩松的拐杖尖。
林婉儿的银铃突然轻响三声。
苏檀回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底:"檀姐姐,去见你该见的人吧。
有些话...等你查清真相,我再慢慢说。"
她说着转身往相反方向跑,银铃在夜风中碎成一串清响。
苏檀望着她的背影,又望了望灌木丛里探出来的那只手——谢砚的指尖沾着星轨术的银芒,正朝她轻轻勾了勾。
身后传来柳清风的怒吼:"林婉儿!你往哪儿跑?"
苏檀深吸一口气,攥紧怀里的帛书,朝灌木丛扑去。
谢砚的手准确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阴影里。
韩松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压低声音骂:"小丫头片子,让老子等得腿都要断了——"
"嘘。"谢砚的另一只手按在唇上。
他的目光扫过苏檀怀里鼓囊囊的帛书,又扫过她衣襟下若隐若现的青铜残片,眼底的星芒突然炽烈如沸,"先离开这里。
有些事...等天亮了,我们慢慢说。"
夜风卷着松涛掠过崖顶,将众人的身影揉进黑暗里。
而在他们脚下的古墓中,那间密室的暗门正缓缓闭合,门后檀木架上,有一卷帛书的边角被扯下,上面隐约可见"苏氏血脉...棺中月现...血棺之乱真相"等字样,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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