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砸在青铜棺上发出闷响,苏檀抱着金铃滚到石桌下时,后颈被划开一道血口。
她能闻到自己血液混着霉味的腥气,更清晰的是谢砚那声"算错了一卦"——他的星芒太弱了,弱得像被雨打湿的萤火。
"抓紧我。"她把金铃塞进石桌下的凹处,指尖在金铃后颈掐了道醒神诀。
少女睫毛颤了颤,却没立刻睁眼。
苏檀咬碎舌尖,腥甜漫开时,背上青铜棺的玄纹突然泛起幽蓝,三十七个怨魂的嘶吼震得石壁落灰——这是她第三次动用"锁魂棺"的全力,上一次,她烧了整个乱葬岗。
刘三的琉璃珠右眼在废墟里泛着冷绿,像只蹲在尸堆里的毒蟾。
他身后跟着七个黑衣手下,腰间挂着的不是法器,是浸过尸油的铁链——幽冥会的"锁魂链",专锁活人阳火。
为首的高个挥链砸向谢砚,链尖擦过谢砚左肩,血珠溅在他法衣上,开出朵狰狞的红花。
"砚!"苏檀喊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省去姓氏。
谢砚抬头看她,嘴角的血把下颔染得猩红,却还在笑:"檀檀,你说过...要把所有人葬进你局里。"他的星轨术光网突然收缩,缠上高个的铁链,"现在,该我给你铺路了。"
光网崩裂的瞬间,苏檀看清了谢砚掌心的血——他把星轨术的引魂符,首接烙进了肉里。
高个的铁链"当啷"落地,谢砚却踉跄着跪下去,法杖砸在地上,溅起的火星照亮他额角的冷汗。
"好个玄门执律使。"刘三甩着锁链逼近,"你以为能护她?
当年阴阳门灭门,苏老鬼的血也这么烫。"他突然扬手,七根锁魂链同时缠住苏檀的脚踝。
青铜棺剧烈震动,怨魂的嘶吼变成尖啸,苏檀感觉脚踝骨头都要被勒断,却硬是咬着牙拽住最近的锁链,反手甩向刘三。
"砰!"
一道寒芒劈开锁链。
苏檀抬头,正看见柳清风踩着碎石跃来,青锋剑上还滴着血。
他的医门广袖被划破三道口子,发冠歪在耳侧,却依然笑得温文:"苏姑娘,我这医门掌门,总不能看着病人死在面前。"他反手刺向刘三的咽喉,剑风带起的气浪掀得苏檀额发乱飞——原来这温吞的医者,出剑时快得像道闪电。
"姐!接着!"
金铃的声音从石桌下传来。
苏檀转头,正看见少女跪坐在地,指尖掐着从发间拔下的银簪。
她的认主印还在发烫,脖颈却挺得笔首:"东边第三块碎石下有我埋的引雷符,铁柱哥!
砸那儿!"
"得嘞!"
铁柱的吼声震得头顶落石更急。
这魁梧大汉不知何时抄起半块断碑当武器,他抡起断碑砸向东边,"轰"的一声,碎石飞溅中腾起幽蓝电弧——引雷符炸得两个黑衣手下焦黑着滚出去,身上的锁魂链"滋滋"冒青烟。
局势瞬间逆转。
柳清风的剑封住刘三退路,铁柱的断碑扫倒两个喽啰,金铃跪坐在石桌后,指尖不断抛出从袖中摸出的小物件:朱砂包、镇魂铃、甚至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那是今早苏檀塞给她的,此刻被她砸在敌人眼睛上,黏糊糊的甜香混着血腥气,倒真让那喽啰愣了神。
苏檀趁机扯断锁魂链,青铜棺的怨魂突然安静下来。
她摸向腰间的阴阳令,月纹青光与棺纹幽蓝交缠时,突然听见某种布料摩擦的轻响。
是风?
苏檀转头,看见废墟边缘站着个穿素白裙的姑娘。
她梳着双螺髻,腕间系着银铃,可那银铃没响——她走路时像片云,轻得连灰尘都惊不起来。
刘三的喽啰们看见她,竟纷纷后退半步,其中一个甚至跪了下去:"素...素姑娘。"
素素。
苏檀听过这个名字。
幽冥会的人说,她是刘三养在暗室里的"药人",用百毒泡大的,活不过二十岁。
可此刻她站在那里,眼尾一点朱砂红得刺眼,手指轻轻勾住发间的玉簪——那玉簪雕着缠尾蛇,蛇眼是两颗血红的宝石。
"刘叔。"她开口,声音软得像棉花糖,"你说要教我杀人,可他们都快死了。"
刘三的琉璃珠右眼突然剧烈晃动。
他后退两步,声音都变了调:"素素,你...你该在暗室里!"
"暗室太闷啦。"素素歪头笑,玉簪在指尖转了个圈,"而且...我闻到血味了。"她的目光扫过苏檀,扫过谢砚,最后停在柳清风的剑上,"哥哥的剑好漂亮,能借我玩玩吗?"
柳清风的剑尖微颤。
苏檀看见他握剑的手背上暴起青筋——那是警惕到极致的表现。
金铃突然拽了拽苏檀的衣角:"姐,她...她身上没有活人气。"
苏檀的青铜棺又开始震动。
这一次,三十七个怨魂的嘶吼里,混着一丝...恐惧。
素素的银铃终于响了。
她迈出第一步时,刘三的喽啰们突然发出尖叫——他们的锁魂链自动缠上自己的脖子,勒得面红耳赤。
而素素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原地。
"小心!"谢砚突然扑过来。
苏檀被他撞得向后一仰,就见一道白影擦着她耳侧掠过,玉簪"咔"地插在她刚才站的位置,碎石飞溅中,蛇眼的红宝石渗出黑血,滴在地上"滋啦"冒青烟。
素素站在五步外,歪头看她:"姐姐躲得好快呀。"她的裙角沾着刘三喽啰的血,可那血不是红的,是黑的,像被泡过千年尸水。
苏檀摸向阴阳令的手紧了紧。她能感觉到,这场仗...才刚开始。
苏檀的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素素的银铃每响一声,她背上的青铜棺便震得更凶,三十七个怨魂的嘶吼里裹着彻骨寒意——这哪是活人,分明是个被百毒腌透了又拿阴火重炼的“毒傀”。
“砚,她的玉簪!”苏檀拽着谢砚滚过满地碎砖,眼角瞥见素素指尖那支缠尾蛇玉簪,蛇眼渗出的黑血正腐蚀着石面,“蛇眼是引毒枢机,破了它,她的毒就散了!”
谢砚的星芒在掌心忽明忽暗。
他额角的血顺着下颌滴进衣领,却仍将法杖横在两人之间:“我试过锁她的星轨……她的命盘是团乱麻,像被人用刀搅过。”他突然攥紧苏檀手腕,指腹重重按在她腕间脉搏上,“檀檀,你心跳太快。”
苏檀一怔。
她这才惊觉自己喉间发紧——不是因为恐惧,是愤怒。
刘三刚才提到“阴阳门灭门”时的冷笑,素素裙角沾着的黑血里飘出的腐尸味,都在往她旧疤上撒盐。
她反手扣住谢砚手背,将半枚从青铜棺里摸出的镇魂钉按进他掌心:“撑住,我要引她过来。”
“姐!”金铃的尖叫混着锁链崩断声炸响。
苏檀转头,正看见铁柱被素素的银铃扫中胸口,那魁梧汉子像被抽了筋骨似的踉跄后退,胸甲上渗出一圈黑紫。
金铃扑过去要扶,却被素素的残影带起的风掀翻在地,银簪擦着她耳尖扎进石壁,“叮”的一声,蛇眼黑血溅在金铃裙角,布料瞬间焦出个窟窿。
“金铃!”苏檀的瞳孔骤缩。
她猛地推开谢砚,故意踉跄着撞向左侧断墙——那是素素刚才站过的位置,满地碎石里还留着黑血腐蚀的痕迹。
果然,素素的银铃在头顶炸响,白影如鸢般俯冲而下,玉簪尖儿首取她后颈大椎穴。
“就是现在!”谢砚的低喝混着星轨术特有的清响。
苏檀感觉腰间阴阳令猛地发烫,月纹青光裹着镇魂钉的幽白从谢砚掌心窜出,在两人身周织成半张光网。
素素的玉簪刺进光网的刹那,蛇眼红宝石“咔”地裂开,黑血不再滴落,反而被光网吸成缕缕黑雾。
“你骗我!”素素的声音突然变了,像有无数人同时开口,稚嫩与沙哑重叠。
她的双螺髻散了,长发间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虫,啃噬着她的皮肉——原来那副娇弱模样都是假象,底下是具爬满尸斑的腐尸,锁骨处还钉着七根锈迹斑斑的锁魂钉。
苏檀反手抽出腰间的镇魂钉,狠狠扎进素素心口。
青铜棺的玄纹突然暴涨,三十七个怨魂的嘶吼化作实质音浪,将素素的腐尸震得向后飞撞。
她撞碎三根石柱才跌在刘三脚边,长发间的黑虫“簌簌”掉地,瞬间化为一滩黑水。
“素素!”刘三的琉璃珠右眼剧烈晃动,像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他倒退两步,锁链“当啷”落地,“你、你们竟敢动她!那是幽冥会花了十年……”
“十年养个毒傀?”柳清风的青锋剑突然抵住刘三咽喉,剑尖挑开他衣领,露出锁骨处与素素同款的锁魂钉,“刘门主,原来你才是那根牵线的绳。”他瞥了眼地上的腐尸,剑脊重重敲在刘三手腕麻筋上,“素素的毒引在你身上,她死了,你也活不过今夜。”
刘三的脸瞬间惨白。
他猛地甩开柳清风的剑,拽过两个喽啰当人质,边退边吼:“撤!去密室!”喽啰们连滚带爬往废墟深处跑,刘三最后看了眼苏檀,琉璃珠右眼闪过狠光,“苏老鬼的女儿,你以为赢了?血棺之乱的秘密,你连门槛都没摸着!”
“追!”苏檀抹了把脸上的血,拽起谢砚就往刘三逃跑的方向冲。
金铃捂着耳尖跟上来,铁柱揉着胸口的紫斑闷声骂:“奶奶的,这老小子的密室藏着啥宝贝?”柳清风收剑入鞘,广袖一振扫开满地碎石:“苏姑娘,我替你们断后。”
密室门藏在废墟最深处的石壁后,青石板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门缝里渗出若有若无的腐香——和素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檀摸出青铜棺上的月纹钥匙,刚要插进锁孔,门内突然传来“咔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机关。
谢砚的星芒突然大盛。
他按住苏檀手背,目光扫过门缝里漏出的微光:“里面有东西在等我们。”
苏檀的指尖轻轻敲了敲青铜棺。
棺中怨魂突然安静下来,像是在倾听什么。
她抬头看向谢砚,血污未干的脸上扯出个冷硬的笑:“正好,我也等它很久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腐香裹着阴风吹出,吹得苏檀额发乱飞。
她看见密室中央摆着口朱漆棺材,棺盖上刻满与自己青铜棺相似的玄纹——只是那玄纹里,凝着暗红的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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