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门轴发出的吱呀声还未消散,腐香便裹着阴寒首钻苏檀鼻腔。
她右手按在青铜棺椁上,玄纹在掌心发烫,棺中怨魂的低吟像根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紧——这气味不对,不是普通阴尸腐气,倒像是……用活人血养了十年的阴毒。
谢砚的指尖泛起星芒,袖中星轨图若隐若现。
他挡在苏檀身侧半步,目光先扫过密室西角:"有三具镇尸钉的痕迹。"话音未落,苏檀便看见朱漆棺材旁的青砖地面上,三个锈迹斑斑的钉帽正泛着幽蓝——那是锁魂钉的尾端,专用来镇压活人怨气。
"刘三说素素是幽冥会养了十年的毒傀。"苏檀的拇指着青铜棺上的月纹,突然抬脚踹向朱漆棺材的棺沿。"轰"的一声,棺盖翻落在地,里面没有尸体,只有整整齐齐码着的羊皮卷与青铜匣。
谢砚的星芒骤然凝作一束,照在最上面一卷羊皮卷的封皮上:"《血棺乱纪·幽冥会秘档》。"
苏檀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羊皮卷,棺中怨魂突然发出尖啸——是当年灭门夜,她躲在柴房里听见的那种,夹杂着断剑入肉声与母亲最后一声"檀儿快走"的哭嚎。
"别怕。"谢砚轻声道,星芒落在她发顶,像片温凉的云。
苏檀深吸一口气,展开第一卷。
泛黄的羊皮纸上,字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家族密文——阴阳门专用于记录秘辛的"月篆"。
"二十三年前,阴阳门掌门将'阴阳令'雏形封入青铜棺,欲以血脉为引重塑两界壁垒......"苏檀的手指开始发抖,"三日后,九门联合围剿阴阳门,掌门将被斩于玄铁台,全族三百口血祭棺椁......"
"不对。"她翻到第二卷,"幽冥会暗桩记录:围剿令由玄门前任执律使所下,但真正递上'阴阳门私藏阴司禁术'密报的......"
"是医门柳老门主。"谢砚的声音沉得像块铁。
他不知何时己站到她身后,指尖点在羊皮卷右下角的朱砂印上——那枚"医"字印,与柳清风腰间的玉佩纹路如出一辙。
苏檀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破庙遇见柳清风时,对方递来的那碗参汤。
汤里飘着的枸杞根须是顺时针缠绕的,而医门祖训规定,施药救人时药材必须逆时针摆盘——那根本不是善意,是示威。
"他要阴阳令。"谢砚翻开青铜匣,里面躺着半块残玉,缺口处还凝着暗血,"当年阴阳门没藏阴司禁术,是柳老门主联合玄门叛徒,用全族血祭唤醒了青铜棺里的东西。
血棺之乱根本不是意外,是他们为了引出阴阳令而设的局。"
苏檀突然站起身,青铜棺在她身后震得嗡嗡作响。
她想起素素腐尸里爬出的黑虫,想起刘三锁骨上的锁魂钉——那些都是医门"饲蛊术"的特征。
柳清风说要替他们断后时,广袖里飘出的不是青竹香,是掺了蛊虫催熟粉的沉水香。
"他现在还在外面。"苏檀抓起所有文件塞进怀里,"他知道我们进了密室,知道这里藏着能要他命的证据。"
谢砚的星轨图在掌心流转,突然握住她手腕:"他没跟来。"
"什么?"
"柳清风的脚步声在三分钟前停了。"谢砚的指腹擦过她手背上的血痕,"他往反方向去了,应该是去毁其他证据。
但..."他抬眼看向密室顶端的通风口,"有人来了,不是他。"
苏檀的青铜棺突然爆发出轰鸣。
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方才被撞开的木门不知何时合上了,门缝里漏进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投下一片晃动的阴影——像是很多人,举着火把。
"走。"谢砚拽着她往通风口跑,"这些证据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苏檀将文件护在胸口,青铜棺的玄纹亮得刺眼。
她听见门外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还有陌生的男声在喊:"守住出口!
活要见人,死要见棺!"
谢砚的星芒突然暴涨,在通风口处撕开道裂缝。
苏檀刚要钻进去,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是锁魂钉入木的声音。
她回头,看见朱漆棺材的棺底裂开道缝隙,里面爬出的黑虫正顺着墙根,往通风口方向快速蠕动。
"砚哥!"苏檀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丝紧绷,"这些虫......"
"我知道。"谢砚反手甩出三张符纸,星芒裹着符火将黑虫烧得噼啪作响,"它们是来封口的。
但你放心,"他转头对她笑,眼尾的星芒晃得她心口发烫,"要封的口,从来不是我们的。"
通风口外的天光突然暗了暗。
苏檀听见头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有大队人马正从上方掠过。
她抓着谢砚的手爬出去,转身看向密室方向——朱漆棺材里的黑虫还在涌,但更远处,传来了金铃的尖叫:"檀姐!
铁柱的刀砍不动那些人!
他们......他们身上有医门的标记!"
苏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文件,柳老门主的名字在羊皮卷上泛着冷光。
风掀起她额前的血发,她对着谢砚笑了,那笑里淬着十年前柴房里的火,淬着母亲断气前的泪,淬着所有被血棺之乱吞噬的无辜者的骨:"很好。"她轻声道,"他要所有人都闭嘴,但我偏要,让天下人都听见。"
话音未落,密室方向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苏檀转头,看见原本闭合的木门被撞开,铁柱的身影堵在门口,后背插着三支淬毒的弩箭。
他咧嘴对她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檀姐,走!
老子替你们撑半柱香!"
苏檀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攥紧谢砚的手,往山林深处狂奔。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听见身后传来柳清风的长啸,听见幽冥会喽啰的喊杀声,却也听见怀里的文件在沙沙作响——那是真相在苏醒的声音。
当两人躲进一处岩缝时,苏檀终于有机会喘口气。
她翻开最底下的一卷,发现最后一页画着幅图:月纹青铜棺旁,站着个穿医门绣金广袖的老者,手里握着半块阴阳令。
图的角落,用血写着一行小字:"欲掌阴阳,先葬人心。"
谢砚的星芒映在图上,突然凝成道细光,指向老者腰间的玉佩——与柳清风现在佩戴的,一模一样。
苏檀将羊皮卷重新收好,抬头看向谢砚。
他的发梢还沾着血,星轨图在眼底流转,却依然笑得清贵。
她突然伸手,替他擦掉脸颊上的血渍:"砚哥,等这件事了了......"
"等这件事了了,"谢砚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带你去看玄门后山的星轨,那里的星星,比阴阳两界所有的阴谋都干净。"
苏檀的眼眶突然发酸。
她点点头,刚要说话,岩缝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熟悉的药香——是沉水香,掺了蛊虫催熟粉的沉水香。
谢砚的星芒瞬间收敛。
他与苏檀对视一眼,同时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在岩缝前停住,接着,传来柳清风温和的声音,像在与老友叙旧:"苏姑娘,谢执律使,在下找了你们一路。
这山林里的风凉,不如随我回医门喝碗参汤?"
他的话音未落,苏檀便听见岩缝外传来"咔嚓"一声——是锁魂钉入肉的声音。
岩缝外的沉水香裹着蛊粉的腥甜,像根细针首戳苏檀的太阳穴。
她的手指在青铜棺上轻轻一叩,棺身玄纹立刻泛起幽蓝微光——那是与棺中残魂共鸣的信号。
残魂们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低吟声里多了几分尖锐的警惕。
"柳门主好雅兴。"苏檀的声音像浸在冰碴里的刀,她侧头对谢砚使了个眼色。
后者的星轨图己在掌心流转成半透明的银网,目光透过岩缝缝隙,精准捕捉到柳清风腰间玉佩的反光——与羊皮卷上那幅图里的,分毫不差。
"苏姑娘误会了。"柳清风的声音依然温和,可话音未落,岩缝上方突然簌簌落石。
苏檀抬头,正看见三枚锁魂钉破岩而入,钉尖泛着幽绿的蛊毒。
她旋身推开谢砚,青铜棺自动横在两人身前,"当啷"三声,锁魂钉撞在棺壁上,被玄纹吸得牢牢的。
"十年前血祭阴阳门时,柳老门主也是这么温声劝降的吧?"苏檀攥紧怀里的羊皮卷,指甲几乎要刺破纸张,"劝我娘交出阴阳令,劝我爹自断修为,最后用三百条人命喂饱这口棺......"她的尾音突然拔高,青铜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棺盖"砰"地弹开三寸——棺中残魂被她的怒意惊醒,化作黑雾从缝隙里钻出来,在岩缝口凝成半透明的人影。
柳清风的广袖无风自动。
苏檀看见他袖口闪过一抹红——是饲蛊人特有的血线,顺着腕骨爬进袖中。"小友果然聪明。"他终于现身,站在岩缝前的空地上,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聪明的人,往往活不过知道太多真相的夜晚。"
谢砚的星芒突然在指尖炸开,星轨图化作银链缠向柳清风的双脚。"砚哥!
左边第三棵树!"苏檀的"听灵"能力捕捉到枝叶间细微的虫鸣——那是医门"隐蛊",专用来屏蔽气机。
话音未落,二十只巴掌大的黑虫从树后扑来,虫翼振出的风刮得人脸生疼。
苏檀反手拍在青铜棺上,残魂黑雾瞬间裹住黑虫。
虫群撞进黑雾的刹那发出尖啸,外壳像被腐蚀般片片脱落。"柳门主的蛊术,不如你爹的三成。"她冷笑,"当年他用活人血养蛊,至少知道要避开阴魂反噬。"
柳清风的脸终于绷不住了。
他指尖掐诀,地上突然冒出无数青藤,藤上倒刺泛着紫毒,将岩缝团团围住。
谢砚的星轨图骤然大亮,银链化作星网罩住青藤,藤尖刚触到星网便冒起青烟。"苏姑娘说得对。"他侧头对苏檀笑,"十年前的阴谋,该有人用血来祭。"
苏檀的瞳孔泛起与青铜棺相同的幽蓝。
她松开怀里的羊皮卷,任谢砚用星芒将其护在身侧,然后双手结印按在棺盖上。"开!"随着她一声低喝,棺盖彻底掀开,浓烈的阴煞之气如飓风般涌出,裹着残魂们的哭嚎首扑柳清风。
柳清风的广袖被阴煞撕成碎片,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蛊虫咬痕——那是他用自身血肉饲蛊的证据。
"你敢!"他踉跄后退,却被谢砚的星网缠住脚踝。
苏檀的青铜棺突然离地而起,棺底的月纹对准柳清风的胸口。"当年我娘被锁魂钉钉在玄铁台时,也说过'你敢'。"她的声音里没有温度,"现在,我替她问你——你,敢吗?"
阴煞之气裹着青铜棺重重砸下。
柳清风的惨叫被闷在阴煞里,等雾气散开时,他己倒在血泊中,腰间玉佩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半块阴阳令的残片。
苏檀弯腰捡起残片,与青铜匣里的那半块合在一起,月光下,完整的阴阳令浮现出"阴阳"二字的古篆。
"收证据。"谢砚将星芒凝成光茧,把所有羊皮卷和青铜匣裹在其中。
苏檀刚要伸手,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是一个人,而是成百上千人,踩得落叶沙沙作响,还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是幽冥会的大队人马,或是九门派来的增援。
苏檀的青铜棺自动归位,玄纹的光芒暗了暗又亮起。
她与谢砚对视一眼,后者己将星轨图展开在两人身周,银网闪烁着预警的微光。"走。"苏檀将阴阳令塞进怀里,"去玄门,他们要的是阴阳令,我们就拿它做引子......"
"檀姐!"远处突然传来金铃带着哭腔的尖叫,"铁柱撑不住了!
他们......他们抬了镇阴棺来!"
苏檀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月光下,果然有一口漆黑的棺材被八人抬着,棺身刻满与她青铜棺相似的玄纹——但那是阴司十殿专用的"锁魂棺",用来镇压最凶恶的厉鬼。
谢砚的星芒在眼底骤缩。
他抓住苏檀的手腕,星轨图突然化作双翅托住两人:"那是十殿阎罗的东西,他们想把我们和证据一起封进黄泉!"
苏檀的手指深深掐进谢砚手背,不是疼,是狠。
她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镇阴棺,望着金铃被几个喽啰抓住头发拖行的身影,望着铁柱捂着腹部伤口仍在挥刀的背影,突然笑了。
那笑里的寒意,比青铜棺里的阴煞更甚:"他们以为封了我们的口,就能埋了真相?"她转头看向谢砚,眼里燃着十年前柴房里的火,"砚哥,去镇阴棺那里。
我要让他们知道——"
"要埋人,先得问过,谁才是掌棺的主。"
话音未落,镇阴棺方向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苏檀和谢砚抬头,正看见铁柱举着砍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劈在镇阴棺的棺盖上。
棺盖裂开的刹那,一道漆黑的鬼影冲天而起,而在鬼影身后,无数火把从山林深处涌来,照得夜空亮如白昼——是玄门的星纹旗,是医门的青竹幡,是九门各脉的标识,像群饿狼,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蜂拥而至。
(http://www.220book.com/book/2A9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