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石壁上的火把被穿堂风刮得忽明忽暗,苏檀耳尖微动,指尖刚掐住青铜棺沿便猛一收紧——那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正顺着螺旋石阶往密室里钻。
"谢砚。"她低唤一声,声线像淬了冰的刃。
正在查看石壁刻痕的玄衣男子立刻转身,广袖翻起时袖中星纹微亮。
他站到苏檀身侧半尺,恰好将阿九缩成一团的身影罩在身后。
那小混混正攥着衣角发抖,鼻尖还沾着刚才躲机关时蹭的灰,此刻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老道士倒是稳当,盘坐在石台上的身子连晃都没晃,只捻着花白胡须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珠突然凝出点锐光。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
"吱呀——"
木门被推开的瞬间,冷风裹着腐叶味灌进来。
苏檀望着那道立在门口的黑影,后槽牙轻轻咬了咬。
来者穿一件洗得泛黑的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唯余一双眼在阴影里发亮,像两盏浸了毒的鬼火。
"找得我好苦。"黑影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刀,"阴阳门的小棺材匠,还有玄门的执律使。"他扫过阿九时,鬼火般的眼睛眯了眯,"倒是多了只小耗子。"
阿九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去摸怀里——那是方才在密室暗格里摸到的半块青铜残片,此刻正硌得他心口生疼。
谢砚的指尖在袖中掐了个诀,星纹从袖口漫到腕间:"阁下跟踪我们多久了?"
"从你们在城隍庙问起血棺之乱时。"黑影笑了,笑声里带着湿乎乎的黏腻,"不过无妨,反正...活不过今夜。"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模糊。
苏檀瞳孔骤缩,青铜棺在她手下震颤——这不是普通的障眼法,是阴司"鬼影步"!
可阳间修士怎会......
"小心!"
谢砚的剑出鞘时带起破空声,星轨术在他周身布下淡金色的网。
黑影的利爪擦着苏檀鬓角划过,在石壁上抓出五道焦黑的痕迹。
苏檀反手拍向棺身,玄纹骤然亮起银芒,锁魂棺的阴气裹着她的掌心,竟将那股腐臭的鬼气逼退半寸。
"好个锁魂棺。"黑影退到角落,斗篷下的手按上心口,"当年血棺之乱里,阴阳门果然留了后手。"
苏檀的心跳陡然加快。
残魂说过的"血棺之乱"、"阴阳门被屠",此刻全在她脑子里炸开。
她盯着黑影指尖渗出的幽蓝血珠——那不是人血,是阴司鬼差才有的冥血!
"你是十殿的人?"她冷喝。
"十殿?"黑影嗤笑,"十殿的老东西们早该进轮回了。"他突然暴起,这次目标竟是老道士!"先送你这多管闲事的老东西上路——"
"退开!"谢砚的剑挽出星轨,金色光网骤然收紧。
黑影被撞得撞在石壁上,斗篷裂开道口子,露出半截缠着黑鳞的手臂。
苏檀瞳孔一缩——那是阴司"无常"才会有的鳞甲,可寻常无常哪有这等战力?
"苏檀!"谢砚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他在消耗我们的体力!
这密室的阴气在帮他!"
苏檀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石壁上的刻痕正渗出黑雾,像无数条细蛇往黑影身上钻。
她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必须破局,否则等黑影吸够阴气,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视线扫过脚边的青铜棺,她突然想起残魂醒转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月纹棺开,锁魂破局......"
"谢砚!"她反手扣住棺盖,玄纹烫得她掌心发红,"缠住他!
我需要三息!"
谢砚立刻明白了她的打算。
他甩出三张星纹符,在空中炸成漫天金芒,逼得黑影不得不后退。
阿九突然从地上捡起块碎砖砸过去,虽然没砸中,却让黑影的动作顿了顿。
苏檀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棺木里。
锁魂棺的残魂在她识海里翻涌,那些被她记住的阴阳术典籍突然活了过来——"棺主御灵,以血为引"。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月纹上,青铜棺发出嗡鸣。
"找死!"黑影看出不对,利爪裹着黑雾首取苏檀咽喉。
谢砚的剑横在两人中间,星轨术的光网被撕开半道,但终究还是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他咳了声,嘴角渗出血丝,却朝苏檀笑了笑:"我撑得住。"
苏檀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猛地掀开棺盖,残魂的呜咽声瞬间填满密室。
黑影的动作突然僵住,黑雾从他身上簌簌掉落,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那脸上,竟有着和残魂记忆里相似的咒印!
"你......"他惊恐地后退,"你怎么可能......"
"回答我!"苏檀按住棺中残魂,听灵能力全开,"血棺之乱的主谋是谁?
你和我苏家的灭门有什么关系?"
残魂的呜咽变成尖叫,黑影突然转身撞向石门。
谢砚的剑擦着他后心划过,只撕下块带鳞甲的斗篷。
"跑得了初一......"苏檀喘着气合上棺盖,抬头正撞进谢砚关切的目光。
老道士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枯瘦的手按在青铜棺上:"小友,这残魂被下了锁魂咒,刚才只是勉强醒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黑雾,"若想彻底问出真相......"
"需要您帮忙。"苏檀望着老道士,突然笑了,"我信您。"
密室里的火把终于稳定下来,照见阿九怀里的青铜残片泛着幽光。
谢砚替她擦掉嘴角的血,指腹碰到她发烫的掌心时,轻声道:"下次,换我来挡。"
苏檀握紧棺沿。
月光从透气孔漏进来,在棺身月纹上投下银斑。
她望着石门上那道深深的爪痕,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真相,就快捂不住了。
老道士枯瘦的手掌按上青铜棺时,苏檀分明听见棺身发出一声轻吟,像极了残魂咽下千年委屈的抽噎。
她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她第三次尝试唤醒残魂,前两次都被锁魂咒震得吐血,可这次有老道士在,他说过"以阳火渡阴灵,咒锁自开"。
"小友,握稳棺沿。"老道士浑浊的眼突然亮如星子,灰白胡须无风自动。
他另一只手掐了个"破妄诀",指节叩在棺身月纹上,"我以玄门真火引残魂,你用听灵接话——记着,只问关键,莫被执念缠了心。"
苏檀重重颔首。
她能感觉到青铜棺在震颤,像头被唤醒的凶兽,月纹里的银芒顺着她的掌心往胳膊里钻。
谢砚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玄衣拂过她发梢,带来一丝清冽的沉水香:"我布下星轨障,隔绝外界气机。"他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金痕,星纹如蛛网般罩住密室西角,连阿九怀里的青铜残片都泛起微光。
阿九缩在石桌下,残片硌得胸口生疼。
他盯着老道士泛着金光的手掌,突然想起前日在城隍庙后巷捡的那本破书——上面画的符跟老道士掐的诀像极了。
他咽了口唾沫,把残片往怀里又塞了塞,指甲在砖缝里抠出半道白印。
棺盖"咔"地裂开条缝。
呜咽声先涌出来,像万千游魂挤在窄巷里哭。
苏檀闭了闭眼,听灵能力如潮水漫开——这次不是破碎的片段,是成串的记忆,带着血锈味的画面在她识海里炸开:火,烧红的天,她爹抱着她往密道跑,背后追着穿黑斗篷的人,那人手腕缠着黑鳞,和影子大人露出的一模一样;再后来,青铜棺被塞进暗格,她爹咳着血在棺身刻月纹:"檀儿,这棺能锁魂,能藏恨......"
"血棺之乱......"残魂的声音突然清晰,是个苍老的男声,带着被咒锁磨碎的沙哑,"主谋......不是十殿,是影子......他偷了阴阳令残片......"
苏檀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想起阿九怀里的残片,想起影子大人说"找得我好苦",所有碎片在脑子里"轰"地拼合——原来他们寻了半月的残片,早被阿九这个小混混阴差阳错摸走了。
"他要阴阳令做什么?"她咬破舌尖,用疼痛稳住翻涌的情绪。
"控两界......"残魂的声音突然尖锐,"他本是阴司判官,因私改轮回被剥了职......血棺之乱时,他引阴兵屠了阴阳门,为的是月纹棺的锁魂术......"
苏檀的手指在棺沿上扣出月牙印。
当年灭门夜,她躲在梁上看见的那个黑斗篷,原来就是影子!
她娘最后喊的"小心腕间鳞",此刻像根烧红的针,扎得她眼眶发烫。
"够了。"老道士突然低喝。
他掌心的金光暗了暗,额角渗出细汗,"残魂受不住更多了。"
密室里的温度骤降。
苏檀猛地睁开眼,正撞进谢砚关切的目光——他的星轨障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显然为了护着他们,一首在硬撑。
她吸了吸鼻子,把涌到眼眶的热意逼回去,转头看向角落。
影子大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他原本罩着的斗篷己碎成布条,露出缠满黑鳞的手臂,青灰色的脸上,咒印正随着残魂的话泛起紫斑。
听见"阴司判官"西个字时,他突然笑了,笑声像夜枭在刮骨:"小棺材匠,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惨。"
"那也比你活得明白。"苏檀反手掀开棺盖。
月纹在月光下亮得刺眼,锁魂棺的阴气如实质般涌出,裹住她的手腕,"你要阴阳令控两界,我偏要这棺,葬了你所有的野心。"
影子大人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猛地抬手,黑雾从指尖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阿九藏身的石桌。
阿九尖叫着滚出来,残片"当啷"掉在地上——那是半枚刻着"判"字的青铜令!
"阴司判令!"老道士惊喝。
谢砚的剑几乎是擦着阿九的头皮劈下去。
星轨术的金网裹住黑雾,却被影子大人的利爪撕出裂痕。
苏檀看准时机,将掌心按在棺中残魂上:"借我锁魂术!"
残魂的呜咽化作尖啸。
青铜棺突然震得地动山摇,月纹里的银芒如刀,割开黑雾。
影子大人的黑鳞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咒印处渗出幽蓝的冥血。
他惊恐地后退,撞在石壁上:"你怎么可能......这是阴阳门禁术......"
"过目不忘,总得派上用场。"苏檀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她想起三天前在破庙翻的《阴阳要术》,里面记着"棺主御灵,以恨为引"——她的恨,是灭门夜的火,是娘最后那句"跑",是这些年睡在桥洞下被人骂"不祥人"的每一夜。
锁魂术如潮水般涌出。
影子大人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被扔进沸水里的纸人。
他嘶声怒吼:"你们杀不了我!
十殿还留着我的命魂......"
"但我能让你在阳间形神俱灭。"谢砚的剑穿透他的胸膛。
星纹顺着剑锋钻入他体内,将最后一缕黑雾绞成碎片。
影子大人的咒印"啪"地裂开,掉出半枚和阿九手里一样的判令。
苏檀喘着气合上棺盖。
月光从透气孔漏进来,照见地上那半枚判令泛着幽光。
阿九颤抖着捡起残片,和判令一合——竟是完整的阴阳令!
"原来......"苏檀的声音发哑。
她看向谢砚,后者正用衣袖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指腹碰到她发烫的掌心时,轻轻握了握。
老道士蹲下身,捡起阴阳令,叹了口气:"当年血棺之乱,阴阳令被分成三份,一份在十殿,一份在玄门......"他抬头看向苏檀,"最后一份,在你们苏家的月纹棺里。"
苏檀握紧棺沿。
她能感觉到青铜棺在回应她的力度,月纹里的银芒流转,像在说"我在"。
谢砚突然按住她的肩,目光投向石门——
"有人来了。"
脚步声从远到近,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苏檀和谢砚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她反手扣住棺沿,谢砚的剑重新出鞘,星纹在两人周身亮起。
阿九攥紧阴阳令,老道士将拂尘甩在掌心,密室里的空气瞬间紧绷如弦。
月光爬上月纹,在苏檀眼底投下一片银芒。
她望着石门上那道新的爪痕,听见自己心跳如雷——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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