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椒房殿的青铜仙鹤灯吞吐着袅袅青烟，刘璃在苦杏仁与雄黄混杂的气味中猛然睁眼。喉间灼烧般的疼痛真实得可怕，左手腕月牙形胎记突突跳动——这是她穿越前在急诊室触碰漏电心电监护仪时最后的记忆。
"取白礬三钱、雄黄六分，佐以砒霜二分入药。"苍老的声音穿透鲛绡帐，太医令枯槁的手指正将暗红药粉倒入陶罐。刘璃瞳孔骤缩，她认得出那漆盒上"淮南工官"的戳记，建元三年的淮南王刘安，正是以炼丹术闻名诸侯。
"且慢！"沙哑的喝止惊得药童打翻犀角杯。刘璃强撑起身，盯着案几上泛着金属光泽的砒霜混合物。前世轮转传染病科时，她亲见误服砒霜的老农七窍流血的惨状。
太医令的银针在烛火下寒光凛凛："此乃淳于意先师传下的发汗秘方，公主风寒入骨..."话音未落，刘璃突然夺过银针，在众人抽气声中"咔"地折断针尖："银遇硫则黑，与毒何干？"破碎的针身映出医官们惨白的脸。
"取板蓝根鲜叶二两，辅以柴胡、甘草各半两。"刘璃裹着素纱深衣踏入药房，惊飞檐下栖息的寒鸦。掌药女官盯着她手中带泥的植株："此等野草岂能入..."
话音未落，刘璃己掀开沸腾的药釜。蒸腾的水汽里，她抓起把干枯的板蓝根掷入炭火："去岁疫病时，太医署烧毁的染病衣物可堆成小山？"火焰窜起青紫色，众人慌忙后退。
卫子夫的金步摇撞开珠帘时，正见女儿将煮沸的药渣泼向庭院。滚烫的汤药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刘璃赤足踩过冒着热气的药渣，从怀中掏出染血的帛书："母亲可记得去岁暴毙的韩太医？他临终前记录的病案，与我这症状别无二致。"
暮色漫过三重宫阙，刘璃伏在犀皮案上解剖死鼠。改良的青铜手术刀划开的淋巴，淡黄色脓液证实了她的猜测——这根本不是普通风寒，而是鼠疫早期症状。窗外飘来焚烧衣物的焦糊味，她突然想起《史记》记载：阳信公主刘璃，正是因"恶疾"被移居甘泉宫后暴毙。
"陛下有旨，明日卯时移驾甘泉宫。"宦官尖利的嗓音刺破寒夜。卫子夫的护甲掐进掌心，当年栗姬之子刘荣被送往甘泉"养病"，归来时己成灵柩。她看着女儿在素帛上疾书的侧影，忽觉那单薄肩背竟透着卫青校场点兵时的锐气。
三更梆子响过，刘璃熔化了唯一带来的现代手术刀。银水注入陶范时，她以簪代笔在竹简刻下三脚耧车图纸。平阳侯曹时封地的精铁矿，此刻正在少府监库里落灰——而据《汉书》记载，这位驸马将在三个月后"暴病而亡"。
"公主，太医令求见。"侍女话音未落，老医官己捧着《黄帝内经》闯进来。刘璃突然将解剖图拍在案上："《灵枢》言'上工治未病'，太医署却连伤寒与温病都分不清！"染血的帛布展开，正是按《周礼》拟定的分科章程：瘟病、伤寒、金创、妇婴西科，各设博士一名。
五更天，刘彻的玄色车驾碾过未央宫积雪。刘璃跪呈《太医分科疏》，袖中藏着连夜赶制的耧车模型。当少府监急报平阳侯呕血昏迷时，她适时指出："若按新制瘟病科治法，此刻该用石膏而非砒霜。"
晨光刺破云层时，期门军的旌旗转向少府工坊。刘彻把玩着精铁所铸的耧车部件，忽然将虎符掷还校尉："甘泉宫多狸猫，恐惊了公主静养。"卫子夫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女儿苍白的面容在雪地里恍若透明。
太医署偏殿，刘璃正示范脉枕消毒法。突然发现药炉灰烬中未燃尽的桃木碎片——那分明是巫蛊人偶的残肢。窗外梅枝轻颤，陈皇后安插的宫女正在简牍刻下"妖异"二字，墨迹沿着"分科乱制"西字蜿蜒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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