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残雪未消，刘璃裹着狐裘立于田埂。三十名农妇按她绘制的图谱组装木耧车，平阳侯曹时的玄色轺车却横挡在官道中央。
"公主可知耒耜乃神农所制？"曹时着腰间错金带钩，那是去年上林苑围猎时刘彻所赐，"精铁当铸剑戟以御匈奴，岂能糟践于农具？"
刘璃示意农妇继续安装铁制耧脚，自己径首走向曹时的车驾。青銅軎（wèi）轮碾过新制的木辕时，她突然抽出霍去病赠的环首刀，寒光闪过，三指粗的麻绳应声而断——那正是少府库房里即将霉烂的军需品。
"侯爷腰间带钩耗金十二两，可铸三十个铁耧脚。"她将断绳抛入正在焚烧秸秆的田垄，"去岁匈奴掠走的五千石粟米，足够装备三千羽林骑。"
浓烟腾起处，三脚耧车己开始播种。铁制开沟器精准划出深垄，围观的老农捧起带墒的泥土："这深度...这抵得上三壮劳力啊！"
少府工坊的冶铁炉映红半边天，刘璃却被挡在铸铁区外。铁官丞指着竹简上的《盐铁论》摘抄："今农器皆钝，割草不痛，是以农夫作剧而得薄功——此乃桑大夫亲批！"
"正因铁质不佳，才需改良铸造法。"刘璃展开铁范图纸，那是她根据战国青铜器失蜡法改良的双合范，"用此法铸耧脚，可省却七成打磨工夫。"
突然，熔炉区传来惊呼。新铸的耧脚在淬火时纷纷开裂，赤红铁块坠入冷水中腾起毒雾。老匠人捡起碎片对着日光细看："铁星分布不匀，怕是矿料不纯..."
刘璃猛然想起《汉书》记载：平阳侯封地铁矿掺杂硫磺，元光年间曾致五万斤兵器回炉。她抓起未熔的铁矿石，在试剑石上擦出紫红色火花——这分明是含硫量超标的劣矿！
"即刻改用南阳铁砂！"她解下宫绦系在矿石上，"将此物快马送至大农令，就说平阳侯以次充好..."话音未落，曹时的家臣己拔剑挑断宫绦。
首茬冬麦抽穗时，蝗群如黑云压境。刘璃奔至田间，发现老农正用《周礼》记载的"焚瘗法"驱虫——将蝗虫尸体埋入祭坛反而助长虫卵滋生。
"取草木灰十石、石灰五石，兑水成浆！"她指挥农妇架起大锅，沸腾的灰浆泼向田垄后腾起刺鼻白烟。这是她结合现代除虫菊素理论改良的碱性杀虫剂。
里正捧着《汜胜之书》质问："自古蝗虫乃天罚，岂能以妖术..."突然被飞溅的灰浆灼伤手臂，惨叫着跌入沟渠。众人这才发现，喷洒过药剂的麦穗上，蝗虫尸体正簌簌掉落。
暮色中，刘璃独坐残破的祭坛。被蝗虫啃噬的《齐民要术》竹简散落一地，霍去病巡视边关归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少年将军甩来沾血的皮囊："你要的苜蓿种子——但人饿极了，连蝗虫都吃。"
秋收时的麦浪惊动了太史令。少府监的铜权在官秤上叮当作响，亩产竟比往年多出三成。刘彻抚摸着颗粒的麦穗，突然问："你向去病讨要苜蓿，真是为了肥田？"
未央宫庑廊下，刘璃翻开染血的种子袋。苜蓿根瘤能固氮的科学原理无法言说，她只能指向天际："《吕氏春秋》云'凡耕之道，必始于垆'，这紫云英...这苜蓿可活土。"
暗处，曹时正焚烧弹劾奏章。灰烬中隐约可见"私通匈奴"字样——那袋苜蓿种子里，混着休屠部特有的红黍。宫墙外，霍去病轻抚爱马"踏雪"的蹄铁，上面沾着祁连山的雪泥与苜蓿碎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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