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过，兰池宫的宫灯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刘月借着廊下阴影潜行，袖中藏着阿忠用竹片削成的假符节——白日里她故意在御花园“偶遇”掌管丹药库的内侍，套问出丹房守卫换班的时辰。
“公子，真要去吗？听说炼丹的方士都养着毒虫……”阿忠缩着脖子跟在后面，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嘘！”刘月捂住他的嘴，指了指前方那座独立的青砖房。房檐下挂着辟邪的桃符，却掩不住从窗缝里飘出的硫磺与汞蒸气混合的刺鼻气味——正是秦始皇豢养方士、炼制“长生药”的丹房。
史料记载，秦始皇从统一六国后便痴迷长生，先后派徐福、卢生等方士出海求仙，又在咸阳聚集大量方士炼丹。刘月清楚地记得，史书中“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的勤勉帝王，最终却可能死于慢性汞中毒。
她必须亲眼看看这些所谓的“长生药”究竟是什么。
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刘月拉着阿忠闪进丹房侧门。屋内光线昏暗，数十个丹炉排列整齐，炉底的炭火早己熄灭，却仍残留着高温烘烤过的气息。墙角堆放着陶罐，贴着“丹砂”“雄黄”“水银”的标签，刘月随手打开一罐，里面果然是亮红色的硫化汞粉末——俗称朱砂，主要成分是汞。
“公子快看！”阿忠指着丹炉旁的玉案，上面摆放着几个小巧的金箔药盒，盒盖打开着，里面是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散发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刘月的心沉了下去。她用帕子包起一颗药丸，借着天窗透下的月光仔细观察——丸药表面附着细微的银色结晶，正是汞单质的特征。长期服用这种东西，别说长生，不中毒才怪！
“走，我们快离开这里！”刘月将药丸揣入怀中，拉着阿忠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卢生先生今晚要开炉炼‘九转金丹’，陛下说不定会亲自来看……”
“糟了！是守卫回来了！”阿忠吓得脸色惨白。
刘月急中生智，拉着阿忠躲到最大的丹炉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烛火的光晕从门缝透进来，照亮了屋内的景象。刘月屏住呼吸，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把‘紫河车’和‘六气粉’准备好，先生说这次要加‘生人血’引药……”
生人血？刘月打了个寒颤。这些方士为了炼丹，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对了，听说那个叫刘越的书生很得陛下赏识？”另一个声音带着不屑，“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儒生发什么议论，哪有我们炼制的金丹能让陛下长生不老来得实在？”
“小声点！陛下现在对他正感兴趣呢……”
声音渐渐远去，守卫似乎去准备材料了。刘月等了好一会儿，才拉着浑身发抖的阿忠从丹炉后出来。
“公子，这些人太可怕了……”阿忠几乎要哭出来，“他们炼的根本不是药，是毒药啊！”
“我知道。”刘月脸色凝重，“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让陛下不再相信这些方士。”
回到偏殿，刘月立刻拿出那颗黑色药丸，用从医官那里“借”来的银针测试——银针瞬间变得乌黑。她又想起丹房里那些朱砂、水银，心中一片冰凉。
“阿忠，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有哪些方士比较得宠，尤其是那个叫卢生的。”刘月一边说，一边在竹简上写下“汞中毒症状”：失眠、多梦、情绪暴躁、牙龈出血、肾功能损伤……这些症状，和史书中记载的秦始皇晚年状态何其相似！
“公子，您要做什么？”阿忠不解地问。
“我要揭穿他们的骗局。”刘月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但不能首接说丹药有毒，陛下现在对长生深信不疑，只会认为我是嫉妒方士。”
她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能让秦始皇对丹药产生怀疑，又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有了！”刘月忽然眼前一亮，“阿忠，你听说过‘望气术’吗？”
阿忠摇摇头：“就是方士们说的那种能看到帝王之气的法术？”
“对。”刘月微微一笑，“既然方士们用‘法术’取信于陛下，那我就用‘望气术’来破局。”
她记得史书中有记载，秦始皇晚年多疑，曾因方士说“东南有天子气”而南巡。这说明他对这些虚无缥缈的“气数”之说并非完全不信。
“我要告诉陛下，”刘月拿起竹简，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药气’与‘龙气’相冲，长此以往，恐伤天和。而那些丹药，非但不能长生，反而会侵蚀他的‘帝王之气’。”
这个说法既符合古人的认知，又巧妙地将矛头指向了丹药，而不是首接否定秦始皇追求长生的愿望。
“可是公子，您不会望气啊……”阿忠还是担心。
“不需要真的会。”刘月神秘地笑了笑，“我只需要说得像真的一样。陛下何等聪明，只要心中产生一丝怀疑，就会去查证。而那些丹药里的汞，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将那颗变黑的银针和药丸小心翼翼地收好，这将是她下次觐见时的“证物”。
窗外，夜色渐深。刘月看着天上的星辰，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距离秦始皇三十七年的沙丘之变，还有十年。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否成功，也不知道未来会遇到多少艰险。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去做。为了那个在历史中孤独死去的帝王，也为了这个她己经融入其中的时代。
“陛下，我绝不会让你死的那么早！！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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