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编钟的余韵还在大殿梁间回荡，刘月随着散朝的官员走出太极殿，袖中玉简上“统一度量衡”的几条新策墨迹未干。
晨间朝会时，嬴政指着舆图上的南郡，目光扫过列位重臣：“江东初定，楚地旧族需有人镇抚。”话音未落，右丞相冯去疾便咳嗽着瞟向她——满朝文武都知道，这差事又要落到她这个“异类”头上。
“陛下好像说今天让我下朝，慢点走。”刘月思考着，一道声音自远处传来。
“刘太师留步！”身后传来内侍尖细温和的嗓音。刘月回头，见是宫里的掌事的宫娥和一个内侍，小跑过来，鬓边绢花因急行而歪斜：“奴婢给刘太师请安，我家娘娘郑妃，请您去椒房殿一趟。”
晨风吹起刘月的玄色官袍，她下意识手掌攥紧。郑妃？那位？谁？这个封号在她脑中炸开——史书上寥寥数笔的记载突然清晰起来：楚国公主，扶苏生母，因昌平君反叛被连坐赐死，甚至连累扶苏多年后被赵高矫诏赐死。
她手指微颤，想起陛下突然召她进宫给她的东西，昌平君被贬的邸报后还附着一行小字：“楚系旧部于城南酒肆密会三次。”
宫娥引着她穿过覆满青苔的抄手游廊，刘月暗自掐了把掌心。
好嘛，怪不得，让我慢点走。→_→陛下，作为老公，有什么话不能跟自己老婆说嘛？啊？←_←
作为从21世纪穿越而来的历史系研究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时间线的凶险——昌平君此刻正是楚系外戚的核心，而郑妃作为他的姐姐，召自己这个“帝党新贵”见面，绝非简单的“后宫叙旧”。
椒房殿的朱漆门半掩着，飘出一股淡淡的茱萸香。刘月定了定神，按古礼长揖：“臣刘月，参见郑妃娘娘。”殿内传来锦缎摩擦的声响，郑妃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昨日那支赤金步摇换成了素银簪，脸色比昨夜更显苍白：“刘太师免礼，赐座。”
她抬眼望去，正对上郑妃探究的目光。那双眼眸里有审视，有忌惮，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刘月忽然想起史书中记载郑妃“性温婉，善鼓琴”，可眼前的女人指尖紧紧攥着帕子，指节泛白，哪里有半分温婉模样。
“太师年轻有为，”郑妃率先打破沉默，命宫娥奉上茶盏，“昨日听陛下说起，太师小小年纪，既有才华又能治国，平天下。真是令人佩服！”她特意加重了“令人佩服”西字，茶盏搁在案几上时发出轻响。
刘月捧着茶盏，指尖感受着青瓷的微凉。这分明是在敲打她“女子干政”。她放下茶盏，不卑不亢地笑了笑：“娘娘谬赞，臣不过是按陛下旨意行事。倒是昨晚听闻昌平君大人……”她故意顿住，观察着郑妃的反应。
果然，郑妃端茶的手猛地一颤，茶汤溅出几滴：“我那弟弟……不过是个粗人，太师莫要听他胡言。”她勉强笑了笑，鬓边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昨日我送汤去咸阳宫，陛下还夸太师是‘大秦柱石’呢。”
这话里的试探简首赤裸裸。刘月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惶恐模样：“陛下谬爱，臣愧不敢当。倒是娘娘，身为太子生母，理当……”她话未说完，郑妃突然打断：“太子近日在太师身边可还受教？”
话题陡然转到扶苏身上，刘月瞬间警惕。她垂眸掩去眼底的锋芒：“太子天资聪颖，只是……”
“只是什么？”郑妃追问，身体前倾，锦袍下摆扫落了案上的茶点。
刘月看着滚落在地的枣泥糕，忽然想起史书中昌平君反叛时，正是以“复楚”为名，而扶苏因母族身份，终生都活在这场叛乱的阴影里。
“只是太子仁厚，”刘月缓缓开口，字字斟酌，“有时难免轻信旁人。前几日臣见他与……城南酒肆的几位‘旧识’过从甚密。”她刻意模糊了“旧识”二字，却看见郑妃的脸“唰”地白了。
殿内死一般寂静。窗外的老槐树影透过窗棂，在郑妃苍白的脸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刘月知道，她这一刀己捅到了要害——昌平君的密会，扶苏的动向，都是嬴政暗中监控的重点，而她此刻挑明，既是警告，也是摊牌。
“太师……这是什么意思？”郑妃的声音带着颤抖，帕子己被绞成一团。刘月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晨阳照在她玄色官袍的金线绣纹上，映出冷硬的光：“娘娘可知，昨日陛下为何罢黜昌平君？”
郑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刘月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陛下知道，有些人骨头还没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楚地风格的漆器，“楚国灭西年，大秦的法度容不得任何‘旧梦’。太子是大秦的储君，他的母族若行差踏错……”
“放肆，你威胁我？”郑妃霍然起身，锦袍下摆扫翻了案几，茶盏落地摔得粉碎。
刘月却纹丝不动，只冷冷看着她：“臣只是提醒娘娘，认清时势。陛下封臣为太子太师，是要臣教太子做一个大秦的王，而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公子，而您是太子的母亲，理应向着殿下……。”
阳光透过碎瓷片，在青砖上投下锋利的光斑。郑妃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岁的女子，她明明穿着大秦的官服，眼神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剑。
她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娘娘若没别的事，臣先告退了。”刘月再次长揖，转身走向殿门。
“刘太师！”她忽然叫住她，声音嘶哑，刘月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臣只想让太子，快一点再快一点立起来，希望娘娘不要步赵太后的路……。”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阳光被隔绝在外。郑妃瘫坐在碎瓷片上，指尖被划破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
她终于明白，这个叫刘月的女子，根本不是来见她的，而是来替嬴政下最后通牒的——楚系外戚若再不收敛，下一个被贬的，恐怕就是她这个太子生母了。
宫娥们吓得不敢作声，只听见郑妃低低的啜泣声。而此刻的刘月己走出椒房殿，晨风吹起她的发带，她抬头望向咸阳宫的望楼，那里嬴政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早己通过暗线传到了帝王耳中。
真是的……刚解决一个叛乱的麻烦，又来一个要叛乱的，脑细胞都死光光了。
陛下，我想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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