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的梁木在夜风里吱呀作响，像老鸹嘶哑的哀鸣。韩信蜷缩在母亲床边的草堆上，不敢睡去。母亲的呼吸声轻得像游丝，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他紧绷的神经。他盯着破窗缝外墨色的夜空，几颗寒星黯淡无光，就像他此刻渺茫的希望。
被抢走的那几枚铜钱在他脑海里反复滚过，王二狰狞的笑脸、同伴们哄笑的嘴脸，还有那句“国家都没了，你还护着这点钱有什么用”，像淬毒的针，扎得他心口生疼。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国破”与“家亡”之间那根无形的线——若不是韩地沦陷，兵灾西起，父亲怎会暴尸荒野？若不是世道崩坏，乡邻又何至于欺辱孤儿寡母至此？
“咕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他己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早上摸鱼时灌了一肚子河水，此刻饿得头晕眼花。但他不敢动母亲枕边那小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麦饼——那是昨天邻居大婶可怜他们，塞过来的救命粮。
后半夜，母亲的咳嗽声突然变急了。韩信扑到床边，借着窗缝透进的微光，看见母亲嘴唇发紫，手指痉挛着抓扯被角。他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去探母亲的鼻息，那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娘！娘你醒醒！”他用力摇晃着母亲，眼泪终于决堤，砸在母亲冰冷的手背上，“别睡……你说好要看着我长大的……”
母亲的眼皮颤抖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在黑暗里转了转，似乎想看清他的脸。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尖轻轻蹭过韩信脸上未干的泪痕，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嗬嗬地响着，像破风箱。
韩信把耳朵贴到母亲嘴边，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说：“河……河边……有……有爹……爹埋的……”话没说完，手便无力地垂落，再也不动了。
“娘？娘！”韩信疯狂地摇晃着母亲，可那具瘦弱的身体己经彻底变凉，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无边的黑暗瞬间将他吞噬。他趴在母亲身上，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在寂静的寒夜里撕心裂肺地嚎啕。他哭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哭母亲熬不过这苦日子，哭自己十二岁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哭这世道为何如此凉薄残忍。
哭到浑身脱力，嗓子嘶哑，他才慢慢抬起头。泪眼模糊中，母亲临终前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河边……有爹埋的……”
父亲埋的？埋了什么？
他猛地想起，父亲生前是韩地小吏，常说“乱世藏器，可为后计”。难道是……？
韩信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神里的绝望渐渐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取代。他不能让母亲就这么躺着，他得找块地安葬她，至少得有口薄棺。可钱从哪里来？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摸黑找到墙角父亲留下的那把锈迹斑斑的旧锄头。锄头柄上还留着父亲手掌的温度，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手。他咬了咬牙，将母亲的身体轻轻盖好，推开门，走进了沉沉的夜色。
村外的洨河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河水呜咽着冲刷着岸石。作者“花神妖骨”推荐阅读《穿越大秦之祖龙为我俯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韩信记得父亲常来河边钓鱼，有时会独自在下游那片芦苇荡里待很久。他握紧锄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冰冷的泥地，芦苇叶子割得他脸颊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爹……你到底埋了什么？”他在心里一遍遍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终于，在一丛老芦苇根下，他停住了脚步。这里的泥土似乎比别处松散些。他举起锄头，奋力挖了下去。冻土坚硬，每一下都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但他不敢停，母亲冰冷的身体还在茅屋里等着他，王二他们嚣张的嘴脸还在他眼前晃荡，这世道的不公像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挖到两尺深时，锄头“当”地一声碰到了硬物。他心中一紧，扔掉锄头，用手拼命刨开泥土，指尖被碎石划破也不在意。很快，一个半尺见方的青布包裹露了出来，包裹边角己经被潮气浸得发黑。
他颤抖着解开布包，里面露出一柄铜剑。剑鞘样式古朴，刻着细密的云纹，虽蒙着厚尘，却难掩金属特有的冷光。他抽出半截剑身，月光下，剑刃闪过一道寒芒，锋利得能映出他苍白而倔强的脸。
这是……父亲的佩剑？不对，父亲生前只是文吏，从未用过这般利刃。他忽然想起父亲曾偷偷跟母亲说过，韩王安投降时，有旧臣私藏了宫中器物，莫非……
韩信不懂这剑的来历，只知道这是父亲用命藏下的东西。他把剑重新包好，紧紧抱在怀里，那冰冷的金属触感竟奇异地让他镇定下来。他知道，这把剑或许就是他的生路。
他用锄头草草填平土坑，抹去痕迹，然后抱着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东方己经泛起鱼肚白，村口的大槐树像个沉默的巨人，看着这个一夜之间失去母亲的少年，抱着未知的希望，也抱着更深的仇恨，一步步走向他无法预知的未来。
回到茅屋，他将铜剑藏在母亲床板下，然后用那半块麦饼蘸着冷水咽下。胃里稍微有了点暖意，他才有力气开始打量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墙上挂着父亲编的竹筐，角落里堆着母亲没织完的麻布，空气中还残留着母亲咳嗽时的气息。
可母亲己经不在了。
韩信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母亲冰冷的脸颊，低声说：“娘，你等我。我去换钱，给你买口好棺材，让你走得体面些。”
他再次抱起铜剑，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走出了家门。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头，那蚀骨的悲伤就会将他彻底淹没。他必须往前走，像这把藏在布包里的剑一样，哪怕蒙尘，也要在这乱世中，劈开一条血路。
村头的王二等人正在赌钱，看见韩信走来，又想上前嘲弄。但他们看到韩信眼神里那股陌生的冷冽，像淬了冰的刀子，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韩信目不斜视，径首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声在清晨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沉重，也格外坚定。
他要去镇上，找到那个据说收古董的老货郎。他不知道这把剑能换多少钱，也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风险。但他知道，从母亲断气的那一刻起，那个在村口被打的少年韩信，己经随着母亲的体温一起，死在了那个寒夜里。
(http://www.220book.com/book/2BN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