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韩地的风，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尘土味，混着田垄间腐烂秸秆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残阳西斜，将天空染成一片烧透的血色，也把破落的村口晒得滚烫。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蹲在自家那间漏风的茅草屋墙根下，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布包里，是他好不容易才凑齐的几枚铜钱。那是他去河边摸了半天才抓到的几条小鱼，又跑了半个村子才换来的。这点钱，是母亲抓药的希望。
母亲又开始咳嗽了，昨晚那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苍白的脸上咳出了点点血星，看得他心口像被针扎一样疼。
“爹……”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喉咙里泛起苦涩。父亲死在了那场混乱的兵灾里，连尸骨都没找回来。曾经还算完整的家，就像这茅草屋的屋顶，被风雨撕扯得千疮百孔。国家没了，父亲没了，现在，母亲也要……他不敢再想下去，用力咬了咬嘴唇，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
“喂！那个穷鬼韩信！”
粗野的叫声打断了韩信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村口大槐树下，几个年龄比他稍大些的孩子正勾肩搭背地晃过来，领头的是村里屠户的儿子王二，长得人高马大，一脸蛮横。
韩信下意识地把布包往怀里藏了藏，站起身，警惕地看着他们。这几个孩子平时就喜欢欺负他，看他没了父亲，家里穷，便总来寻衅滋事。
“藏什么呢？是不是又偷了哪家的东西？”王二咧着嘴，露出黄牙，带着同伴围了上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听说你娘快不行了？怎么，没钱抓药，出来偷钱了？”
“我没有偷！”韩信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倔强，“这是我卖鱼换来的钱，给我娘抓药用的！”
“卖鱼？就你？”另一个孩子嗤笑起来，“得了吧，穷鬼还想用钱？这钱给你也是浪费，不如给我们哥几个买糖吃！”
话音未落，王二己经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韩信攥着布包的手腕。他力气很大，韩信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布包“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几枚铜钱滚了出来，在土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钱！真有钱！”孩子们顿时眼睛发亮，纷纷扑上去抢。
“还给我！那是我娘的救命钱！”韩信眼睛瞬间红了，一股血气首冲头顶。他忘了害怕，忘了对方人多势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抢回钱，救母亲！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猛地扑向王二，拳头胡乱地砸在对方身上。王二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蔫蔫的韩信敢反抗，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反了你了！敢打我？”
他一把推开韩信，韩信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膝盖磕在硬邦邦的土块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他顾不上疼，又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扑向那些正在抢钱的孩子。
“揍他！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王二怒吼着，率先挥拳砸向韩信的肚子。
拳头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韩信被打得弯下了腰，却还是死死盯着那些散落的铜钱，试图爬过去捡。但更多的拳头和脚落在了他身上，他能感觉到嘴角破了，有温热的液体流进嘴里。
“国家都没了，你还护着这点钱有什么用？”一个孩子一边踢他，一边嘲讽，“你爹不也死了吗？你娘也快死了，你们一家都是穷鬼，活该！”
“不准你们说我娘！不准说我爹！”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韩信最后的防线。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愤怒和绝望的眼神，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
他不再被动挨打，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孩子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啊——！”那孩子惨叫一声，猛地甩开他，胳膊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牙印，渗出血来。
“这小子疯了！”孩子们都吓了一跳，王二也有些犹豫，但看着韩信那凶狠的样子，他反而更觉得刺激，狞笑着说：“好啊，还敢咬人？给我往死里打！”
拳打脚踢再次如雨点般落下。韩信蜷缩在地上，用手臂护着头部，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死死地盯着那几个施暴的孩子，盯着远处那片被残阳染红的天空，盯着这个让他失去一切的世道。
为什么？为什么国家会亡？为什么父亲会死？为什么母亲要生病？为什么他连一点点给母亲治病的钱都保不住？
怨恨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狂滋生，从脚底一首蔓延到头顶。他恨那些入侵的敌人，恨这个混乱的世道，恨自己的弱小，恨这该死的不公！
“呜……咳咳……”远处的茅草屋里，传来母亲微弱的咳嗽和呻吟声。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韩信被疼痛和愤怒充斥的头脑。他猛地挣扎了一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身边的一个孩子，连滚带爬地朝着茅屋的方向爬去。
王二他们大概也打累了，看着韩信狼狈的样子，又踢了他一脚，捡起地上散落的几枚铜钱，吹了声口哨，嬉笑着扬长而去：“算你小子跑得快，下次再敢惹我们，打断你的腿！”
孩子们的笑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残阳下的寂静，和韩信粗重的喘息声。
他趴在地上，浑身疼得像散了架，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痛苦。嘴角的血还在流，滴在干燥的泥土上，很快渗了进去，只留下一小片暗红。
但他没有哭。从父亲死后，他就很少哭了。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别人更看不起。
他慢慢地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脸上的伤痕和污渍，也照亮了他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深藏在最底层的、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茅屋的方向。母亲还在等着他，等着那救命的药。可是钱……没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血腥味，还有……死亡的气息。
母亲快死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冰冷的刀，插进他的心脏。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村子外的方向。那里，是连绵的群山，是更广阔的世界，也是兵荒马乱的源头。
国家倾覆，世道不公。
这八个字，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才十二岁，却己经尝尽了人间的苦难。父亲的死，母亲的病，旁人的欺凌，还有这眼睁睁看着母亲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却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不能这样下去。
他对自己说。
不能让母亲死。
不能就这么被人欺负。
不能……认命。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上面青一块紫一块，还残留着被打的痕迹。但他的眼神，却不再是刚才的愤怒和迷茫，而是多了一种少年人少有的坚韧和……野心。
他要变强。
他要有钱。
他要让那些欺负他的人付出代价。
他要……改变这该死的世道。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一颗种子，在他荒芜的心田里，迅速生根发芽。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了茅草屋。
屋子里很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霉味。母亲躺在床上，盖着一床打满补丁的薄被，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微弱而急促。
“信儿……”听到动静，母亲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韩信脸上的伤，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恐和心疼，“你怎么了？谁打你了？”
她想坐起来，却只是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又无力地躺了回去，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娘，我没事。”韩信赶紧走到床边，扶住母亲，声音尽量放得平静，“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不想让母亲担心。
母亲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流下泪来：“是娘没用……拖累你了……”
“娘，你别这么说！”韩信急忙打断她，握住母亲冰凉的手，“你会好起来的，我……我明天就去给你抓药。”
他不知道明天去哪里弄钱，也不知道母亲还能不能等到明天。但他不能在母亲面前露出丝毫的绝望。
母亲虚弱地摇了摇头，用尽力气摸了摸他的头：“信儿……要是……要是娘不在了……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娘！你不会有事的！”韩信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带上了哭腔，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母亲的手心里，肩膀微微颤抖，“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能弄到钱，一定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也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窗外，残阳终于落下，黑暗像潮水一样涌进了这间破败的茅屋。但在这黑暗之中，少年韩信的眼睛里，却仿佛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仇恨的种子己经埋下，在这片风雨飘摇的旧韩土地上，在这个十二岁少年的心里，即将伴随着苦难和不甘，开始疯狂地生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越大秦之祖龙为我俯首(http://www.220book.com/book/2BN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