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春蚀骨
狄仁杰闻言，即刻起身，顾不上整夜未眠的疲惫，再次疾步赶往县衙大牢。
清晨的牢狱更添了几分阴冷，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关押赵申的牢房外，围着的狱卒们个个面无人色，见到狄仁杰到来，如同见了救星，慌忙让开道路。
狄仁杰步入牢房，眼前的景象即便以他之阅历，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草席之上，躺着的己然不是昨夜那个诡异“返老还童”的中年人，而是一具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精华的干尸！头发干枯如乱草，尽数雪白，甚至大把脱落。面皮紧贴在骨头上，布满深如刀刻的皱纹和巨大的老年斑，眼眶深陷，嘴唇萎缩，露出青黄的牙齿。手臂处的皮肤如同揉搓后又被展平的粗糙纸张，毫无弹性，指甲也变得灰暗脆裂。一夜之间，仿佛走完了数十年的衰老历程，最终暴毙而亡。
那股诡异的“年轻”气息荡然无存，只剩下彻底的死寂和腐朽。
县尉在一旁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大人……这、这真是活见鬼了！昨夜还好好的……不，是变得年轻了，怎么才几个时辰，就、就老成了这样？莫非是妖法作祟？”
“世间岂有凭空而来的青春？”狄仁杰面色凝重，俯身仔细查验尸体。他避开县尉所说的“妖法”之论，心思缜密地搜寻着一切可能的线索。
尸身僵硬，确己死亡多时。除了极度的衰老，体表并无明显的新致命伤。昨夜施刑留下的伤痕，在那短暂“年轻”时曾一度变淡，此刻却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刻在枯朽的皮肤上，更显狰狞。
狄仁杰目光如炬，注意到死者微微张开的嘴唇内侧和指甲缝里，似乎残留着一些极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绿色碎屑，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和干净布帛，小心翼翼地将其刮取收集。
接着，他又凑近尸体，轻轻嗅了嗅。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传入鼻中。除了牢房固有的霉味、血腥味和尸体开始散发出的淡淡异味外，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冷香，这丝香气与他昨夜闻到的那股不健康的潮红气息似乎同源，但此刻更为微弱，几乎被死气掩盖。
“昨夜他可曾服用或接触过什么特别之物？”狄仁杰再次询问看守的狱卒，特别是最早发现异常的王五和班头李西。
众人皆摇头，赌咒发誓绝无特殊。饮食清水都是统一供给，与其他囚犯无异。
“用刑之后，拖回牢房途中，可有何异常？他是否有过什么小动作？比如，偷偷咀嚼了什么？”狄仁杰追问细节。
李西凝眉苦思，忽然道：“回大人，拖他回来时，他一路呻吟，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狄仁杰之大唐诡事录 似乎痛苦万分。经过甬道拐角那盏油灯下时，小的好像看到他飞快地抬手往嘴里塞了点什么……当时只以为他是擦拭嘴角的血沫，并未在意。现在想来，似乎……似乎是有个吞咽的动作。”
狄仁杰眼神一凛：“确定吗？”
“这……天黑灯暗，小的也不敢十分确定。”李西有些犹豫。
但这对狄仁杰来说，己是一条重要线索。他几乎可以肯定，赵申在受刑后、返回牢房的途中，偷偷服用了某种东西，而这东西，就是导致他先诡异返老还童、又急速衰老暴毙的元凶！
“狄春。”
“小的在。”
“你立刻带人，仔细搜查从刑讯室到这座牢房沿途的每一寸地面，特别是角落、缝隙处，看看有无遗落的类似药丸、草叶之类的东西。任何可疑之物都不要放过！”
“是！”狄春领命而去。
狄仁杰又转向县尉：“死者赵申的卷宗，以及涉案的丝绸盗窃案卷宗，立刻调来给我。还有，他家中还有何人？社会关系如何？速去查明报我。”
吩咐完毕，狄仁杰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具枯朽的尸体。心中暗忖：若是服用之物所致，那此物药性之猛烈、之诡异，实属罕见。其目的何在？ merely是为了逃避刑讯之苦？但结果却是速死。是自知罪责难逃，服毒自尽？可何种毒药能造成如此奇特的“返老还童”假象？
恐怕，这背后隐藏的阴谋，远比一桩盗窃案本身要复杂得多。
很快，赵申的卷宗送到了狄仁杰临时征用的值房里。赵申，洛阳本地人，三十八岁，原是一家绸布行的伙计，后因手脚不干净被辞退，近些年混迹于市井，做些零工杂活，偶尔也倒卖些来路不明的小物件，有小偷小摸的前科。此次涉案的丝绸，价值不菲，以他的能力和关系，似乎难以独自吞下并销赃。
案卷记录，他是被巡夜武侯在案发现场附近抓获，当时他行色慌张，身上搜出了少量失窃的丝绸边角料。人赃并获，故而收监。但他始终只承认是想去捡点便宜，否认主导盗窃。
狄春的搜查也有了结果。他在甬道一个阴暗的墙角裂缝里，找到了一小片被踩踏过的、己经干瘪的奇异草叶。这草叶形状特殊，呈暗绿色，叶脉如冰裂纹，即使干瘪了，仍散发着一丝极淡的冷香，与狄仁杰在尸体上闻到的那一丝类似。
狄仁杰用镊子夹起这片草叶，对着光仔细观看，神色愈发凝重。此物绝非中土所有。
“立刻去请城中熟悉西域药材的胡商或药师前来辨认此物！”狄仁杰下令。
他隐隐感到，自己正在揭开一个利用罕见奇药精心策划的迷局。赵申的死，或许并非终点，而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用来混淆视听、掩盖真实目的的诡计开端。那短暂重现的青春，蚀骨灼心，代价是顷刻间的寿元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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