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衙,殓房。
光线透过高窗,带着秋日的清冷,照亮了室内。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和石灰混合的气味,试图掩盖那挥之不去的焦糊与死亡的阴冷。周万贯的焦尸被小心放置在冰冷的石台上,盖着白布,只露出头部和焦黑变形的手部。
仵作老郑,一个须发花白、经验丰富的老吏,正屏息凝神,用一把细小的柳叶刀和精巧的镊子,极其小心地处理着死者焦黑蜷缩的手指。狄仁杰肃立一旁,目光沉静如水,紧盯着老郑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李元芳侍立在侧,手按刀柄,神情凝重。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终于,老郑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用镊子尖端,从死者右手食指焦黑碳化的指甲缝隙深处,极其困难地剔出了一点点极其微小的异物。那东西沾满了黑色的焦油和污垢,几乎与焦炭融为一体。老郑小心翼翼地将这点微末之物置于一片干净的素白瓷碟中,又用蘸了清水的细棉签,极轻柔地反复擦拭。
随着污垢被洗去,一点极其暗淡、却顽强闪烁的银白色光泽,在素白的瓷碟上显露出来!
“大人!”老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激动,将瓷碟呈到狄仁杰面前,“您看!”
狄仁杰俯身,锐利的目光聚焦在那比尘埃大不了多少的银屑上。他接过瓷碟,走到窗边明亮处,用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银屑。触感坚硬微凉。
“银屑……”狄仁杰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与书房地面发现的,如出一辙。绝非巧合。” 他转向老郑,“尸体其他部位,可有异常?有无外力击打、利器伤痕?”
老郑恭敬回道:“回大人,尸体碳化严重,皮肉骨骼损毁殆尽,寻常伤痕难以辨识。但据卑职反复查验,其骨殖未见明显断裂或锐器劈砍痕迹。致命之因,确系这……焚身烈焰无疑。”
“烈焰……”狄仁杰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微小的银屑上,若有所思,“书房中银质器物,多为镇纸、笔洗、印盒之类,皆非微小颗粒。此物从何而来?又为何深嵌于死者指缝之中?” 这微小的金属闪光,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开始撬动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天罚”铁幕。
“元芳,”狄仁杰转身,语气决断,“持本官手令,再查周府!重点有三:其一,周万贯近日有无异常?与何人结怨?其二,府中所有银器,尤其是可能产生此等细小银屑的器物,无论完整或损毁,尽数收集查验!其三,昨夜雷暴前后,府中所有人等行踪,务必查清,不得遗漏一人!”
“是!”李元芳抱拳领命,大步流星而去。
调查在周府紧张而隐秘地展开。李元芳行事雷厉风行,很快带回初步信息。
“大人,”李元芳回报,“周万贯为人刻薄吝啬,与城中商户多有龃龉,但深仇大恨者,表面未见。其家宅之中,矛盾却深。正室夫人早亡,留下一嫡子周承业,年约二十,体弱多病,性子懦弱,常被其父斥责无能。侧室刘氏,颇受宠爱,其子周承宗,年十八,精明强干,常协助打理部分生意,周万贯对其期望甚高,曾多次流露出欲将大部分家业交予承宗之意,引起嫡子周承业及其母族强烈不满。府中下人皆言,兄弟二人虽表面平和,实则暗流汹涌。昨夜雷暴时,周承业称在房中读书,有贴身小厮作证。周承宗则称在城南铺子盘账,有铺子掌柜和伙计为证,但掌柜言其亥时初(晚9点)便己离开铺子,而雷击发生在亥时三刻(晚10点45分)左右,其间一个多时辰,周承宗行踪无人能确切证明。”
“周承宗……”狄仁杰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指节在桌面上缓缓敲击,“一个时辰,足够往返周府了。那银器查验如何?”
“府中所有银器己登记在册,”李元芳呈上清单,“书房内焚毁的银质镇纸、笔山、印盒等残片己收集,卑职仔细比对过,其质地、成色,与死者指甲缝及地面发现的银屑皆不相同。此银屑纯度极高,质地更硬,绝非寻常家用银器所能产生。”
“哦?”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接过清单细看,“非家用银器……那会是何物?” 他起身踱步,窗外的阴云似乎也压在了他的心头。嫡庶之争的阴影,行踪不明的庶子,来历不明的奇异银屑……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还缺少一根关键的线将它们串联起来。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刺史府衙内用作库房的坚固石屋方向,那里存放着从周府书房废墟中清理出的、尚未被大火完全吞噬的梁木残骸。或许,答案就藏在那片焦黑的废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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