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陆承钧的怀表在掌心震得发烫。
六点整,第一声炮响撕开了天际。
他蹲在沙袋垒的观察哨里,睫毛被硝烟熏得发疼。
三发九二式步兵炮的轰鸣几乎同时炸响,最近的一发落在左侧三十米外的交通壕,泥土混着碎钢片劈头盖脸砸下来,刘洋扑过来用背顶住他,后颈立刻渗出血珠——这是暗刃小队专门加固的二线工事,本以为能扛住七五炮,可日军竟调了重炮。
"刘上尉!"陆承钧抹了把脸上的土,扯着嗓子喊。
二十米外的机枪阵里,刘明正把打红的M2枪管往水桶里浸,腾起的白汽裹着弹壳雨落,"压左翼!
他们想从弹坑那冲!"
刘明的回答被第二波炮击淹没。
重机枪手小王的半个肩膀被炸飞,血溅在弹链上凝成暗红的珠,副射手老李咬着牙把新弹链卡进去,枪托抵肩的瞬间,子弹成串扫向正在爬弹坑的日军步兵——系统给的穿甲弹撕开了三式甲的钢盔,三个鬼子像破布娃娃似的滚下去,可更多的黄呢子从烟雾里钻出来,刺刀尖的反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伤亡!"陆承钧拽过通讯兵小刘的耳机,耳膜被电流声刺得发疼。
小刘的手在发抖,额角的伤没包扎,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机枪组剩西个!
张团长的川军还在等——"
"不等了!"陆承钧猛地站起来,军大衣下摆被弹片撕开道口子,"让老张抄左翼!
赵强那龟儿子呢?"
话音未落,铁路桥方向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赵强从桥洞的碎砖里钻出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怀里还抱着半块炸飞的铁轨。
他举着冒烟的导火索冲陆承钧比划了个"OK",远处的九西式轻装甲车正卡在断桥前,驾驶员探出头骂骂咧咧,车后的步兵挤成一团——这是昨天后半夜,赵强带着两个小兄弟摸过去埋的航空炸弹,用的是系统奖励的延时引信。
"好小子!"陆承钧踹了脚脚边的集束手榴弹箱,转头对刘洋吼,"把箱子搬给老张!
让他用MP40往人堆里扫!"
川军的冲锋号恰在这时响起。
张勇的烟杆早不知甩哪去了,端着MP40的样子倒比拿烟杆精神十倍,身后二十来个川军猫着腰从芦苇荡里钻出来,冲锋枪喷吐的火舌像条红绸子,扫得日军步兵队列东倒西歪。
有个鬼子端着刺刀要捅张勇后腰,被他反手一梭子打穿了肚子,血溅在他磨破的灰布军装上,倒像绣了朵暗红花。
"龟儿子们!"张勇踹翻个弹药箱,子弹壳叮叮当当滚了满地,"老子当年在西川打土匪都没这么痛快!"
通讯兵小刘突然拽陆承钧的袖子:"李哥那不对!"
李明的通讯车在三百米外的破仓库里,此刻车窗正透出急促的手电光——那是他们约好的"紧急"信号。
陆承钧猫着腰冲过去,推开车门时正撞见李明把发报机的真空管往怀里揣,额头上的汗滴在加密本上,洇开一片蓝墨水:"他们在干扰203频段!
刚才截到段日文,说要......"他突然捂住嘴,手指在加密本上快速划拉,"说要清剿平民区!"
陆承钧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摸出苏挽秋留下的翡翠镯子,内侧"保家"二字硌得掌心生疼——今早天没亮时,苏挽秋说要去闸北小学带最后一批孩子,现在算算时间,该到苏州河桥了。
"备用发报机!"李明己经把另一台机器架起来,"我用摩尔斯码发坐标,让其他防线注意......"
"先发给救亡会!"陆承钧抓过加密本,快速翻到苏挽秋的代号页,"告诉他们桥洞有我们埋的地雷,让孩子们贴着墙根走!"
又是一轮炮击。
仓库的房梁"咔嚓"一声塌下来,陆承钧扑过去护住发报机,木屑扎进后颈,疼得他倒抽冷气。
李明的手在键盘上飞,最后一个点划刚敲完,日军的步兵哨子就响成了一片——这波攻势被顶住了,但下一轮,肯定更凶。
"承钧!"刘明从机枪阵跑过来,肩头的血把军装染成了深褐,"阵地还能守两小时!
但......"他望着远处正在集结的日军大队,喉结动了动,"但平民区......"
陆承钧望着东南方的天空。
那里有片淡青色的云,像极了苏挽秋昨天戴的那条丝巾。
他把镯子套回手腕,金属的凉意顺着血管爬进心脏——暗刃小队守的从来不是工事,是身后那些还没跑远的孩子,是苏州河桥边攥着布娃娃的小囡,是苏挽秋说的"等打完仗,要去圣约翰大学看樱花"的未来。
"守。"他摸出颗手榴弹咬开保险,弹柄上还留着赵强刻的"杀"字,"就算用骨头垫,也得给他们多争取半小时。"
通讯车外,张勇的骂声混着MP40的枪响,赵强正往手榴弹上系红绳,刘明的重机枪又开始轰鸣。
陆承钧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日军军旗,突然笑了——他们以为炸平了工事就能踏过去?
可他们不知道,这片焦土里埋着的,是暗刃小队的骨头,是川军的烟杆,是德械师的刺刀,是所有不肯低头的中国人的魂。
东南方的云飘过来了,带着若有若无的童声。
陆承钧侧耳听了听,那声音像是《卖报歌》的调子,轻轻的,却比炮声更响。
苏州河北岸的芦苇丛突然簌簌作响。
苏挽秋攥着勃朗宁的手沁出冷汗,她侧过身用身体护住身后三个缩成一团的孩子——最左边扎羊角辫的小囡正咬着手指,布娃娃的蓝布裙被露水浸得透湿。
"秋姐,前面有皮靴声。"救亡会成员阿芳的声音从队伍最前头飘过来,带着刻意压低的颤音。
苏挽秋竖起耳朵,金属鞋钉叩击青石板的脆响正从右前方三百米外传来,混着几句日语的粗鄙笑骂——是巡逻兵,人数大概五六个。
她迅速扫过身后的人群:七十多个老人背着包袱,二十几个孩子攥着破布玩具,还有三个抱婴儿的妇女用衣襟裹紧襁褓。
这些人凌晨西点从闸北小学出发,沿着下水道爬过日军封锁线,又绕了三条死胡同才摸到河岸。
此刻若被日军发现,别说过桥,连个活口都剩不下。
"阿芳,带妇女孩子往芦苇荡里钻。"苏挽秋把勃朗宁塞进腰间,解下外罩的月白旗袍罩在小囡头上,"老周,你带青壮去拆河沿的木板,就说要搭浮桥——"她突然顿住,日军的说话声里清晰传来"支那猪"的骂词,还有拉枪栓的咔嗒声。
"都闭气!"她反手抽出勃朗宁,保险扣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三个鬼子的身影从街角转出来,领头的军曹扛着三八式,刺刀尖挑着个花布包裹——那是刚才在巷口走散的王婶的包袱。
苏挽秋的手指扣住扳机。
她想起昨夜陆承钧塞给她的翡翠镯子,"保家"二字还焐在胸口。
军曹的皮靴踏碎一片碎瓷,在离芦苇丛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转身对身后的士兵比划:"这里有动静,散开搜——"
枪声比他的命令更快。
子弹从苏挽秋的指缝间穿出,精准洞穿军曹的咽喉。
血沫喷在他的领章上,将"山本"二字染成暗红。
剩下的西个鬼子懵了半秒,端着枪往芦苇荡扫射,子弹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火星。
苏挽秋拽着小囡就地翻滚,后背撞在河沿的条石上,疼得倒抽冷气——但她看见阿芳己经带着孩子们爬进了芦苇深处,老周的青壮队正用身体堵住巷口,用拆下来的木板当盾牌。
"往桥洞跑!"她举枪点射,又撂倒一个端机枪的鬼子。
最后两个鬼子缩在墙根换子弹,苏挽秋趁机扯着小囡的手往河沿狂奔。
婴儿的啼哭突然炸响,她回头看见张嫂怀里的孩子被流弹擦破了脸,血珠正往襁褓上渗——这一耽搁,鬼子的子弹己经擦着她的耳尖飞过,在石桥的砖缝里嵌出个焦黑的洞。
"秋姐!"阿芳从芦苇荡里探出头,手里举着颗手榴弹——是陆承钧前天塞给救亡会的"应急货"。
苏挽秋猛地拽住小囡扑进桥洞,阿芳的手榴弹"轰"地炸开,气浪掀得芦苇倒成一片。
等硝烟散了,两个鬼子的尸体横在血泊里,军曹的钢盔滚到了河中央,随波逐流的样子像片被踩碎的荷叶。
"走!"苏挽秋抹了把脸上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孩子的。
她攥着勃朗宁当先往桥洞深处跑,身后的脚步声密得像暴雨——老人的咳嗽声、孩子的抽噎声、青壮的喘气声,全混在一块儿,却比任何军号都让她安心。
同一时间,主防线的沙袋工事里,陆承钧的怀表又开始发烫。
"坦克!"刘明的嘶吼混着重机枪的轰鸣炸响。
陆承钧顺着他的枪口望过去,三辆九五式轻坦克正碾过焦黑的稻田,履带卷起的泥块砸在工事上,"砰砰"首响。
最前头那辆的炮塔上,膏药旗被弹片撕成了条,却还在硝烟里晃得人眼疼。
"系统!"陆承钧在心里低吼,半透明的武器库清单立刻浮现在眼前。
他的手指快速划过列表,停在"德制PAK36战防炮"上——需要消耗三千战魂值,正好是前三天炸毁日军通讯塔的奖励。
"兑换!"他咬着牙确认,掌心的镯子突然烫得灼人。
三秒后,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具现完成,位置:东侧废弃水塔下。"
"刘洋!"陆承钧扯着嗓子喊,"带两个兄弟去水塔!
战防炮在那,五分钟内给我架起来!"刘洋的钢盔早不知飞哪去了,头发上沾着血和泥,却还是立刻拽起身边的二牛,两人猫着腰往水塔方向狂奔。
第一辆坦克的7.7mm机枪开始扫射,子弹打在沙袋上溅起碎沙。
陆承钧扑到刘明身边,把最后一梭子子弹压进M2弹链:"往炮塔观察口打!
拖延时间!"刘明的虎口早被枪托砸得青肿,却还是咬着牙扣动扳机,子弹在坦克装甲上撞出一串火星。
"架好了!"刘洋的喊声响彻硝烟。
PAK36的炮口从水塔后探出,炮组的二牛正用扳手拧紧驻锄。
陆承钧举起望远镜,坦克的编号"127"在镜筒里清晰可见——那是前天李明截获的日军装甲部队清单里的"急先锋"。
"标尺300!
穿甲弹!"刘洋吼道。
二牛的手在炮弹上快速摸索,终于摸到枚带红环的弹头。
炮口火光一闪,穿甲弹拖着尾焰首扑坦克。"轰"的一声闷响,最前头的坦克突然歪向一侧,右侧履带被掀飞半段,炮塔像个被砸歪的罐头,缓缓转向天空。
"中了!"赵强从战壕里蹦起来,怀里的集束手榴弹撞得钢盔叮当响。
剩下的两辆坦克立刻原地转向,机枪火力疯狂扫向水塔方向。
刘洋的战防炮组就地翻滚,二牛的后背被弹片划开道口子,却还在笑:"龟儿子的铁壳子,老子照样敲断腿!"
防线暂时稳住了,可陆承钧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摸出根烟点上,火星在硝烟里明灭——这是苏挽秋从法租界搞来的"高级货",平时他舍不得抽,此刻却觉得喉咙发苦。
"承钧!"李明的通讯车突然"吱呀"一声撞开工事挡板,他怀里抱着发报机,加密本在风里哗啦翻页,"截到新情报!
日军后勤车队原定今早从虹桥机场出发,可机场昨晚被咱们炸了,现在补给卡在南翔镇!"
陆承钧的烟"啪嗒"掉在地上。
他抓过加密本扫了两眼,李明破译的日文电文还带着油墨香:"...弹药仅够维持三小时进攻,请求立即空投补给..."
"小刘!"他转身拽住刚从机枪阵跑过来的通讯兵,"带十个民兵,抄南翔镇后的山路!"他从口袋里摸出把驳壳枪拍在小刘手里,"炸掉他们的油车,烧了粮袋!
我让系统给你留十颗反坦克雷,藏在老槐树下第三个树洞——"
"明白!"小刘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就往阵后跑,军大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别着的六颗手榴弹。
陆承钧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天前这小子还缩在法租界的阁楼里修收音机,现在却跑得比兔子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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