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钧的胶鞋踩过芦苇荡里的积水时，裤脚己经浸透了凉意。
怀里的系统界面还在发烫，75mm野战炮的图标像团火，烤得他后颈发紧——苏挽秋的情报来得正是时候，她藏在胭脂盒夹层里的纸条上，用蓝墨水画着虹口公园东侧的地形图，圈出了三栋灰砖仓库：
"日军第三师团辎重队今夜在此集结，坦克维修组随队。"
"教堂废墟。"
他站在法租界边缘的断墙下，手指抠着地图上的十字标记，
"钟楼残高十二米，能俯瞰整片仓库区。"
李明把油布包往地上一放，金属零件碰撞的脆响惊飞了几只麻雀。
这个戴圆框眼镜的大学生此刻正蹲在地上拆炮架，镜片上蒙着层灰：
"野战炮最大射程八公里，从教堂到仓库首线距离三点七公里，仰角调到十五度应该够。"
他抬头时，额角沾着铁锈红，
"就是...这炮得拆成零件运进去，日本人的巡逻队每半小时过一趟。"
"我和钱勇抬炮管。"
王强把步枪往肩上一甩，肌肉在粗布短衫下绷成硬邦邦的线条。
这个山东汉子前天刚从日军包围圈里背出三个伤员，背上的刀伤还渗着血，
"赵班长带观察哨先摸过去，咱殿后。"
赵刚己经把望远镜塞进怀里了。
这位原西北军的老兵蹲在阴影里检查弹夹，每颗子弹都在指腹上蹭了蹭：
"我带老钱和两个新加入的兄弟，摸进仓库西边的玉米地。"
他抬头时，眼角的旧疤被月光拉得老长，
"三点前准能把敌军坐标传回来，用旗语——就跟咱在西行仓库那会儿学的一样。"
陆承钧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
枪柄磨得发亮的地方还带着原主的温度，那是他刚穿越时从尸体上捡的。
"王强、钱勇，警戒半径五百米。"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块在火里淬过的铁，
"李明，半小时内组装完火炮。"
最后他看向赵刚，
"老规矩，暴露即撤退。"
赵刚点头，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墙角的野蒿沙沙响。
王强和钱勇跟着猫腰钻进黑暗，前者的布鞋在青石板上没发出半分响动——这是侦察兵的本事，陆承钧教的。
教堂废墟比想象中更残破。
彩色玻璃早被炸成了渣，十字架歪在钟楼边，半截埋进瓦砾堆。
李明擦着火柴时，陆承钧看见他手背上的机油——这小子昨夜修了半宿自行车，现在又来摆弄火炮，指节都肿了。
"仰角修正器松了。"
李明用扳手敲了敲炮身，火星子溅在他脸上，
"得往回调两格。"
他突然抬头，
"钧哥，你说这炮能打穿坦克吗？"
"穿甲弹能。"
陆承钧蹲下来，指尖抚过炮膛里的来复线。
系统补给的炮弹就堆在旁边，黄铜弹壳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但咱们现在要打的是集结点。"
他想起苏挽秋说的，仓库里有二十辆卡车的弹药，还有三个中队的步兵——足够让闸北防线再撑三天。
远处传来梆子声。
陆承钧竖起耳朵，是租界巡捕在打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尾音被风扯散时，赵刚的信号弹升起来了，绿莹莹的，像颗坠落的星星。
"坐标！"
李明抓过纸笔，手在发抖。
陆承钧接过纸条，上面的数字还带着赵刚掌心的温度：
"方位角315，距离3680米。"
他把纸条递给李明，
"调整仰角到14度，风速修正+0.5。"
第一发试射的轰鸣震得瓦砾簌簌往下掉。
陆承钧眯起眼，炮弹划出的弧线在暮色里格外清晰——落点偏左二十米，炸起的烟尘裹着碎木片，惊得仓库区的日军像炸了窝的蚂蚁。
"标尺减一！"
陆承钧吼道。
李明的扳手转得飞快，额角的汗滴在炮身上，
"仰角再加半度！"
第二发炮弹尖啸着划破空气时，陆承钧听见了日军的尖叫。
那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混着金属撕裂的轰鸣——炮弹精准钻进了仓库正中央的指挥所帐篷，火团裹着帐篷布冲上天，把"大日本皇军第三师团"的军旗烧了个窟窿。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时，王强从断墙后冲过来，脸上沾着黑灰，笑得露出白牙：
"钧哥！那帐篷里炸飞了三顶钢盔！"
他蹲下来摸炮弹壳，
"这玩意比战防炮还猛！"
陆承钧没说话。
他望着仓库区腾起的黑烟，看见日军卡车在火光里打转，步兵连滚带爬往掩体跑。
系统奖励的战魂值在界面上跳动，160点，足够换三箱捷克式子弹——但他的后颈又开始发紧，像当年在边境执行任务时，总觉得山坳里藏着狙击手。
"收炮。"
他突然说。
李明愣了一下，随即开始拆炮架。
王强还在盯着火场傻笑，被陆承钧扯了一把：
"走！"
他们钻进芦苇荡时，风里飘来日语的嘶吼，带着明显的颤音：
"八嘎！
立即联络上海派遣军司令部！"
尾音被炮火打断的刹那，陆承钧听见了更清晰的命令：
"所有联队，黎明前完成集结！"
月亮爬上教堂废墟的十字架时，陆承钧摸了摸怀里的系统界面。
限时补给的信号枪图标在闪烁，像双眼睛。
他回头望向虹口方向，那里的火光还没熄灭，但比刚才暗了些——像即将燃尽的火柴，最后那点亮，往往最烫。
"钧哥？"
李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回钟表行？"
陆承钧把驳壳枪往腰里按了按。
夜风卷着硝烟味扑过来，他听见远处传来卡车引擎的轰鸣，一声接一声，像头醒过来的野兽在磨牙。
"回。"
"但得让苏挽秋加派眼线。"
芦苇荡里的青蛙突然全噤了声。
陆承钧望着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喉结动了动——黎明前的黑暗，最适合藏刀子。
而他的刀，才刚磨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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