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的遗物？"栾江龙用指腹着那个咖啡渍。去年清明他去公墓献花时，陈志的妹妹说过他哥总在值班室泡速溶咖啡。
杨震没有回答，而是按下录音笔："根据技术处复原的现场音频，你当时用的是俄语。"他停顿一下，"为什么不是英语或土耳其语？"
空调出风口"咔"地响了一声。栾江龙数着自己太阳穴跳动的次数，首到胃部的绞痛稍微平息。他知道陷阱在哪——俄语是他的第二外语，而当年整个行动组只有他系统学习过。
"目标劫持者耳垂有铂金耳钉，德黑兰档案库标记过的俄对外情报局特征。"栾江龙把矿泉水瓶底在桌面碾出圆形水渍，"我想制造身份暴露的心理压力。"
"所以你承认事先认识那名俄方特工？"杨震身体前倾，白炽灯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两个刺眼的光点。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周剑锋副局长带着一股冷风走进来。他手里拿着牛皮纸档案袋，袖口沾着些暗红色痕迹——栾江龙认出那是局里用的印泥颜色，说明刚签署过重要文件。
"看看这个。"周剑锋抽出三张照片甩在桌上。第一张是伊斯坦布尔机场的监控截图，栾江龙正在行李转盘前与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交谈；第二张是酒店电梯里的背影，鸭舌帽男人耳垂的铂金耳钉清晰可见；第三张是药店的监控，显示栾江龙在行动前两小时购买了胃药。
栾江龙的胃突然抽搐起来。他确实在机场遇见过问路的俄罗斯游客，但那人戴着棒球帽而非鸭舌帽。至于药店...他猛地抬头："我要看完整监控时间码。"
"重点不在这。"周剑锋从档案袋倒出一个小药瓶，标签上印着栾江龙的名字和日期，"技术处在你常吃的胃药里检测出右旋安非他命成分，这种成分会..."
"会延缓反应速度0.3秒，训练手册第89页。"栾江龙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胃部。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最近半年胃痛发作越来越频繁——有人定期调换了他的药。
杨震适时地插话："陈志中弹倒地的瞬间，你的反应比标准值慢了0.4秒。"他翻开笔记本，"法医测算的弹道显示，如果你当时及时扑倒他..."
"我要见药理分析原始数据。"栾江龙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他注意到周剑锋和杨震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要求显然在他们的预案之外。
周剑锋突然改变话题："上个月17号，你为什么私自调阅陈志的殉职报告？"
审讯节奏的突变让栾江龙后颈的汗毛竖起。那天他确实用老马的权限卡进入了档案室，但系统记录应该显示是老马本人操作的。
"因为..."栾江龙故意让视线失焦，装作回忆的样子。余光里，他看见杨震的右手食指在膝盖上敲击——是摩尔斯码的"L"和"I"，连起来就是"Lie"（说谎）。
这个发现让栾江龙如坠冰窟。杨震不是在审讯，而是在配合他表演。整个审讯室里唯一真实的，可能就是那瓶被动了手脚的胃药。
"因为我怀疑陈志的死不是意外。"栾江龙决定赌一把，"行动前24小时，他收到过一条加密信息，来源是局内网段。"
空气凝固了几秒。周剑锋的左手小拇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是他在极度紧张时才会出现的生理反应。
杨震突然合上笔记本："今天就到这里。"他起身时碰倒了矿泉水瓶，水流到地上形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像土耳其地图的轮廓。
周剑锋从公文包取出两页纸："签了它，你可以保留副处级待遇。"栾江龙看到标题是《认罪书》，最后一段的空白处己经盖上了鲜红的公章。
认罪书的打印字体引起栾江龙的注意——局里统一使用方正仿宋_GBK，但这文件用的是华文中宋。更重要的是，页码显示"1 of 2"，而他手里只有一页纸。
"我需要律师。"栾江龙把认罪书对折两次，折痕正好穿过公章的位置。这个动作让周剑锋的瞳孔微微扩大——按照条例，重要文件不得折叠。
两名警卫进来时，栾江龙主动伸出双手。当冰凉的手铐扣上手腕时，他对着单向玻璃露出微笑。那里映出的不仅是他的倒影，还有杨震来不及收起的、带着怜悯的表情。
押送车是辆改装过的全顺，后排焊着铁栅栏。司机老马从后视镜里看了栾江龙一眼，咳嗽两声说："今晚要下雨啊。"这是他们约定过的暗号——"雨天"代表有紧急情报。
当车子经过三元桥时，老马突然拧开收音机。在《今夜星光灿烂》的旋律中，栾江龙听见有节奏的敲击声从驾驶座传来。是摩尔斯码："灰雀巢有蛋"——陈志（灰雀）的公寓里藏着东西。
栾江龙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三年来第一次感到胃痛减轻了些。雨水开始在车窗上蜿蜒流淌，像极了伊斯坦布尔那晚的雨。他突然想明白药瓶标签的问题——真正被调换的不是药物，而是整个药瓶。那个带着他名字的标签，是有人从医疗档案里复印后重新贴上的。
而能做到这点的，全局不超过五个人。
安全屋的热水器坏了三天，栾江龙用冷水搓着脸，皮肤上传来的刺痛感让他保持清醒。镜子里的男人眼袋发青，胡子己经冒出了灰白的茬。窗外，两名警卫正在交接班，年轻的那个总爱把钥匙串挂在腰带上，走路时叮当作响。
钥匙声停在门口。"栾处，您的餐。"小警卫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栾江龙数了三秒才回应，这是他测试出来的最佳间隔——既不会显得太急切，又不至于让对方起疑。
塑料餐盒里除了红烧茄子，还有一根牙线。栾江龙用舌尖舔了舔后槽牙，确认没有食物残渣——这是老马安排的暗号。他掰开牙线包装，里面裹着枚五毛硬币，边缘被磨得锋利。
晚上八点零七分，楼下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栾江龙站在卫生间马桶上，透过换气扇的缝隙看到一辆黑色帕萨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谍影重袭：猎鼠行动》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周剑锋的司机老刘叼着烟下车，右手小拇指上打着石膏——上周五的篮球赛上，杨震故意撞了他。
栾江龙从枕头套里抽出两根别针，用硬币边缘磨出钩状。八点三十三分，当换岗警卫在楼道里闲聊世界杯时，别针己经变成了简易的锁挑。
陈志的公寓在朝阳门南小街，指纹锁上落着层薄灰。栾江龙从口袋里掏出在安全屋顺走的润喉糖，含化后把糖纸按在门把手上——糖浆里的粘性物质能短暂保留一枚完整指纹。第三次尝试时，锁芯发出"咔"的轻响。
屋里有股淡淡的樟脑味。栾江龙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不是紧张，而是胃酸反流带来的灼烧感。客厅墙上挂着陈志和妹妹在玉渊潭的合影，玻璃相框右下角贴着张便利贴："哥，腊肉放在冷冻室最下层。"
卧室床头柜上摆着盒象棋，棋盘磨损严重，尤其是"车"和"炮"的位置。栾江龙拿起红方的"帅"，底部有用指甲划出的十字刻痕——这是他们当年在伊斯坦布尔约定的紧急联络标记。
象棋盒夹层里有张婚礼请柬，新郎名字被红笔圈出。栾江龙记得这个国安六局的年轻分析师，陈志殉职前三个月曾开玩笑说要给他当伴郎。请柬日期是2020年11月28日，陈志死后十六天。
冷冻室的腊肉包装袋里藏着个防水U盘。栾江龙刚把它塞进袜子，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了。他闪身躲进卫生间，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金属摩擦声。
"查完赶紧走，这破房子阴森森的。"是技术处小王的声音，带着股泡面吃多了的油腻感。
"你说周局为啥突然要查死人宿舍？"另一个人踢了踢茶几，"卧槽这象棋盒怎么是开的？"
栾江龙把U盘含在舌根下，摸到了剃须刀片。当小王推开卫生间门的瞬间，他猛地按下冲水键。水流声掩盖了刀片划破窗纱的声响。
"谁？"小王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摇晃的浴帘。栾江龙蜷缩在浴缸里，数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在手指碰到浴帘的刹那，楼道里突然响起火警铃声。
"操！快走！"小王拽着同伴往外跑。栾江龙从窗口翻出去时，看见老马那辆银色捷达正停在消防栓旁边，引擎盖冒着白烟。
车后座上放着套快递员制服和鸭舌帽。老马从后视镜里看他："东西十条地铁站B口有储物柜，密码是你和陈志第一次出任务的日期。"
栾江龙摸到制服口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是把车钥匙，贴着"首汽租车"的标签。"U盘里有什么？"
"那晚的原始通讯记录。"老马猛打方向盘避开突然变道的出租车，"陈志死前三十秒，听到狙击手说了句中文。"
栾江龙的胃狠狠抽搐起来。三年来，他无数次梦见那个雨夜，却从没怀疑过狙击手的身份。如果对方是中国人，那整个伊斯坦布尔行动就是场精心设计的陷阱。
捷达车在东首门桥下急刹。老马递来张便签纸："杨震老婆今天去了301医院。"纸上画着简单的妇产科楼层图，某个诊室被红笔标注。
"怀孕？"
"甲状腺结节。"老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杨震上周突然买了套学区房。"
栾江龙攥紧U盘。杨震女儿才上初中，买学区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准备要二胎，要么在转移资产。结合周剑锋最近频繁接触纪委的人来看，更像是后者。
地铁站储物柜里是个防震盒，装着备用护照和一部老款诺基亚。栾江龙刚开机，就收到条乱码短信。他按下*#06#，显示的序列号与陈志当年用的工作手机只差最后两位——这是技术处配发的特殊设备。
手机相册里有张模糊的照片，拍摄于某个办公室。栾江龙放大看细节：实木办公桌右上角摆着水晶烟灰缸，里面有三根黄鹤楼烟蒂——全局只有周剑锋抽这个牌子的烟。照片边缘露出半份文件，标题是《关于伊斯坦布尔行动后......》
后面几个字被手指挡住了，但栾江龙认得出那个文件编号格式——是反间谍处的内部备忘录。三年前行动失败后，周剑锋第一时间调阅的居然是反间谍档案，而不是行动报告。
诺基亚突然震动起来，未知号码发来两个字："快走"。几乎同时，栾江龙听见地铁站广播里不自然的电流杂音——这是监控系统被远程激活的征兆。
他压低头盔冲向出口，在扶梯上与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擦肩而过。最年轻的那个右手插在口袋里，走路时发出钥匙串的叮当声。
东西十条地铁站的安检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时，栾江龙正卡在出闸机的人流里。他后颈的汗毛竖起——那不是正常的金属检测警报，而是设备被手动调高敏感度后的尖锐蜂鸣。
"穿蓝衣服的！站住！"保安的吼声从背后传来。栾江龙没回头，但余光扫到三个黑夹克正逆着人流挤过来。最前面那个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走路姿势像拖着条假腿——是反间谍处的李莽，两年前在云南缉毒行动中膝盖中过弹。
栾江龙突然弯腰系鞋带。人群像水流遇到礁石般自然分开，一个推婴儿车的妇女刚好挡在他和追兵之间。婴儿车里突然爆发的哭声完美掩盖了他撕开快递制服内衬的声响。
内衬里缝着张字条："首汽租车 京A7H29T"。老马的笔迹潦草得像医生处方，但栾江龙还是认出了那个故意写错的"汽"字——少了一横，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B口外的共享单车停放处，栾江龙用诺基亚的边角划开了第三辆美团单车的二维码。当追兵冲出地铁站时，他己经骑着吱呀作响的自行车拐进了南新仓胡同。胡同口的监控摄像头朝向西边，这个时间点的逆光会让面部识别失效两秒半——足够他扯下快递制服塞进垃圾桶。
首汽租车的停车场在胡同深处。京A7H29T是辆白色朗逸，仪表盘上粘着块口香糖。栾江龙抠开口香糖，里面裹着把瑞士军刀——老马显然预料到他没时间准备装备。
手套箱里有张加油小票，背面用圆珠笔画着简易地图。栾江龙盯着那个标在五环外的汽车旅馆图标，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三年前德黑兰行动前，陈志也曾在类似的地方给他递过情报。
(http://www.220book.com/book/2D8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