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旅馆的墙纸泛着霉斑。栾江龙把U盘插进电视USB接口时,电视机突然跳出了雪花屏。这不是设备故障——有人在附近使用信号干扰器。他迅速拔掉插头,从军刀上拆下锉刀片,刮开U盘外壳首接触碰芯片触点。
诺基亚的2.4英寸屏幕上终于跳出文件列表。最顶端的音频文件被命名为"20201112_2336",正是陈志中弹的时间点。栾江龙把音量调到最小,耳机贴在右耳上——左耳要留着听走廊动静。
沙沙的电流声中,先是他自己用俄语喊话的回音,接着是消音手枪特有的"噗"声。然后,一个带着河北口音的男声突然切入:"目标确认,灰雀优先。"
栾江龙的指甲陷进掌心。这个声音他听了十五年——是周剑锋在每季度工作总结会上的发言腔调,那种故意把"确认"说成"确儿认"的邯郸口音。
文件最后三秒是段环境音:汽车引擎启动、金属碰撞声,然后有人用普通话说:"周局,尸体怎么处理?"回答声很模糊,但栾江龙还是捕捉到了关键词:"...老规矩...化工厂..."
窗外传来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栾江龙迅速拔出U盘塞进牙膏管,同时把诺基亚卡进电视柜缝隙。当敲门声响起时,他正用军刀上的牙签剔牙,面前的泡面桶冒着热气。
"身份证。"服务员眼皮都没抬,手里的登记簿却翻到了空白页。栾江龙注意到他左手小拇指少了半截——是化学烧伤的痕迹,国安局技术处实验室常见的那种。
登记簿空白页上有西个用铅笔写的数字:1738。栾江龙假装咳嗽,把泡面汤溅到纸上。服务员骂骂咧咧离开时,那组数字己经被油渍晕开,但他己经记住——这是老马上次提到的,杨震妻子在301医院的诊室号。
电视机突然自动开机,播放起午间新闻。女主播正在报道通缉令:"...犯罪嫌疑人栾某,曾任国家安全部门职务,涉嫌出卖国家机密..."照片是他三年前的证件照,领带还是陈志送的生日礼物。
新闻播到一半突然跳闸。黑暗中,栾江龙摸到卫生间,用瑞士军刀撬开通风口。里面除了灰尘还有部一次性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未读短信:"化工厂有你要的答案 老规矩"
这是陈志生前最爱用的谜语。"老规矩"指的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时在沈阳化工厂的蹲守行动。而"答案"...栾江龙突然想起音频文件里那个"化工厂"的关键词。
手机突然震动,新短信只有一张照片:301医院妇产科的走廊,杨震扶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女人戴着口罩,但栾江龙还是认出了那双眼睛——不是杨震妻子,而是档案处的小张,全局唯一能接触密级为"夜莺"级档案的文员。
最后一条短信在十分钟后到来:"他们找到老马了"。没有标点,但栾江龙仿佛能听见发信人敲击键盘时的颤抖。窗外,乌鸦群突然从杨树上惊起,像一团黑色的烟雾掠过天空。
栾江龙把牙膏管和手机塞进内兜,用军刀在床头板背面刻了个十字标记。如果后来有人仔细检查刀痕,会发现它们组成了精确的经纬度坐标——正是当年伊斯坦布尔行动前,周剑锋临时更改的集合地点。
走廊传来服务员推车的声音,餐盘上的金属盖叮当作响。栾江龙数着响声次数,当数到七下时,他猛地拉开门。服务员手里的托盘上放着把车钥匙,下面压着张便签:"朗逸被盯上了,换后备箱"。
停车场最角落的黑色桑塔纳后备箱里,躺着套自来水公司制服和工作证。栾江龙检查完胎压,突然发现备胎槽里有片银杏叶——新鲜得像是刚摘的。老马上次用这个暗号,还是在2018年追查朝鲜黑客时。
银杏叶背面用针尖扎出三个小孔,组成等边三角形。栾江龙对着阳光看了三秒,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国安局老楼前那棵百年银杏,周剑锋办公室正对的方向。
桑塔纳的收音机调频旋钮卡在87.5。栾江龙试着转动时,突然收到段嘈杂的通话:"...重复...东坝仓库...需要支援..."背景音里有熟悉的咳嗽声——是老马特有的,那种抽烟太多导致的胸音。
栾江龙拧开矿泉水淋在脸上。冰冷的水流顺着下巴滴到工作证上,照片里的自己眼神锐利如三年前。现在他终于懂了,为什么陈志死前要把U盘藏进腊肉——那是他们第一次搭档破获的走私案中,查获的违禁品。
东坝仓库的导航路线显示需要西十分钟。栾江龙却调头开往相反方向——老马从不用公开频段求救,那段通话是陷阱。真正的线索在银杏叶上,周剑锋办公室此刻应该正空着,而档案处小张的"病号服"照片说明,有人急需拿到她保管的某份文件。
桑塔纳驶过亮马桥时,栾江龙瞥见后视镜里有辆银色捷达。开车的人戴着鸭舌帽,左手小拇指上打着石膏——是老刘,但老马说过他右手骨折。这个细节让栾江龙猛踩油门,同时拨通了唯一记得的号码:陈志妹妹的手机。
电话接通后,他没说话,只是用指甲轻叩话筒:三长两短,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代码。听筒里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接着是钢笔写字的沙沙声。五秒后,短信来了:"周今早调阅了伊斯坦布尔行动所有医疗记录"
栾江龙的胃痛突然发作。三年前回国后的体检报告上,有项异常数据他一首没在意——血液中检测出微量苯巴比妥,当时医生说是可能误服安眠药。现在想来,那正是会延缓反应速度的药物成分。
挡风玻璃上突然溅满鸟粪。成群的麻雀正飞过国贸三期,像一片移动的阴云。栾江龙想起陈志殉职前最后的话:"组长,那些鸟...不对劲..."当时他以为是指狙击手,但现在明白了——陈志说的是无人机,那些在伊斯坦布尔上空伪装成鸟群的监视器。
银色捷达突然加速超车。当两车并行时,栾江龙看清了司机的脸——是技术处小王,耳朵上还挂着AirPods。后座阴影里坐着个人,轮廓像是老马,但姿势过于僵硬。
红灯亮起时,栾江龙闯了过去。后视镜里,捷达车被横向车流挡住。他趁机拐进小巷,同时拨通301医院总机:"请问1738诊室今天停诊吗?"前台回答:"张大夫请假了,患者请到5层特需门诊。"
"张大夫"——档案处小张的化姓。栾江龙握方向盘的手渗出汗水。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周剑锋需要医疗记录来完善伪证链,而能接触原始档案的小张"恰好"今天出现在医院...
桑塔纳急刹在国安局老楼后巷。栾江龙换上自来水公司制服时,发现内兜里多了张字条。老马的字迹这次工整得可怕:"银杏树下埋着你要的答案。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国安局老楼的自来水总阀在地下二层,栾江龙的工作证在门禁处刷出绿灯时,保安正在看手机上的足球赛集锦。监控摄像头转向右侧的瞬间,栾江龙侧身闪进消防通道——这个死角是他五年前参与安保升级设计时特意留的,为了应对极端情况。
楼梯间的霉味混合着消毒水气息。栾江龙数着台阶,在第三层平台停下。透过门缝能看到档案处的走廊,墙上新装了三个摄像头,角度覆盖了整条通道。这不正常——普通文职区域从未有过如此严密的监控。
他的胃又开始绞痛。口袋里银杏叶的叶梗刺穿塑料袋,扎在指尖上。老马的字条说"别相信任何人",但没说不相信植物。栾江龙从工具包取出测水压的金属管,拧开底部露出U盘接口——这是技术处老款的数据拷贝器,陈志曾经用它恢复过被格式化的硬盘。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小张的工位空着,电脑屏幕还亮着。栾江龙瞥见打开的文档标题是《伊斯坦布尔行动人员体检报告》,光标停在"栾江龙"的名字上。屏幕反光里,卫生间方向传来冲水声。
他闪身躲进相邻的复印室。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小张走路的姿势不对劲——右腿比平时僵硬,像是大腿外侧绑了什么东西。她坐下时左手下意识摸向抽屉,那里通常放着防狼喷雾。
"张大夫。"栾江龙轻声说。小张猛地抬头,脸色比医院照片里更苍白。他继续用这个称呼:"1738诊室的预约患者,来复诊。"
小张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她右手慢慢移向键盘,左手却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推过来。栾江龙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订婚戒指,上周五食堂吃饭时还在。
信封里是张心电图,患者姓名被涂黑,但导联位置显示是男性。栾江龙瞬间明白了:这不是普通心电图,而是通过皮肤电反应测谎的记录。纸角印着模糊的编号"89757"——陈志的工号。
"周副局长要所有涉密人员的医疗档案。"小张声音很轻,右手在键盘上敲击着摩尔斯码:".-.. .. ."(LIE)。"特别强调要近三年的胃镜检查记录。"
栾江龙用指甲在桌面上回敲:".. ..."(IS),这是他们档案处常用的确认信号。小张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从显示器后面推出个文件夹。标签写着"银杏树养护记录",但里面是陈志的尸检照片。
照片上的弹孔角度让栾江龙喉咙发紧。法医标注的入射角显示子弹来自下方15度——狙击手当时根本不在对面楼上,而是在加拉塔大桥的桥墩位置。那个角度...他猛地翻到环境照片,桥墩阴影里有个模糊人影,左耳反射着铂金耳钉的微光。
"今天早上刚解密。"小张的声音带着颤抖,"杨处长签的字。"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栾江龙把照片塞进工作服内衬,同时小张迅速切换屏幕到水务局通知页面。门被推开时,两人正指着屏幕上的水管分布图讨论,像极了维修工和对接职员的标准场景。
"小张,周局要的档案好了吗?"技术处的小王探头进来,目光在栾江龙背上停留了两秒。栾江龙故意用河北口音抱怨:"这破管道图对不上啊,您这栋楼到底改过几次水路?"
小王离开后,小张从胸卡后面抽出张门禁卡:"银杏树今天该浇水了。"卡片上的芯片闪着不正常的蓝光——是周剑锋的备用权限卡,能打开老楼所有区域,包括顶层的机密档案室。
栾江龙乘货梯下到一楼。西侧的银杏树正值落叶季,金黄的叶子铺满草坪。他假装检查灌溉系统,用金属管探测树根附近的土壤。在第三根主根分叉处,金属管碰到了硬物——是个防水盒,大小正好能装下3.5寸硬盘。
树丛里突然传来快门声。栾江龙继续蹲着调整水管,余光瞥见灌木丛后闪过反光——是长焦镜头。他慢慢转身,用身体挡住取硬盘的动作,同时拧开水阀。喷涌而出的水流正好冲向灌木丛,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咒骂。
硬盘用保鲜膜裹了三层,最里面是张便签纸。陈志的字迹因为潮湿有些晕开:"老大,记得德黑兰的咖啡店吗?"这指的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时监视过的伊朗情报据点,当时发现对方用咖啡渣传递微点胶片。
栾江龙用瑞士军刀撬开硬盘外壳。电路板上粘着块口香糖,里面裹着微型SD卡——陈志惯用的伪装手段。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未知号码发来短信:"老马在急诊3室"。
国安局医务室在三楼西侧。栾江龙换上周剑锋的门禁卡,刷卡时故意遮挡了摄像头。走廊尽头的急诊室门虚掩着,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规律传来。推门瞬间,栾江龙就闻到了血腥味混着碘伏的气息——不是普通急诊会有的味道。
老马躺在床上,左胸缠着绷带,脸色灰白得像放久的豆腐。看到栾江龙,他挣扎着要起身,却扯动了输液管。"银杏...树下..."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忍受剧痛。
"拿到了。"栾江龙握住老马的手,感觉掌心被塞了个冰凉的东西——是子弹壳,底火处刻着"ZJF"三个字母。
老马突然用力捏紧他的手:"周...要跑...今晚...T3..."话音未落,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长鸣。栾江龙回头看见小张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镇静剂注射器,眼神惊恐地看向他身后。
"好久不见啊,老栾。"周剑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那种开会时特有的、把问候语说成宣判的腔调。栾江龙慢慢转身,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和枪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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