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哥，她忽然开口，你画地图时写的‘斥候’‘烽燧’，是古代的侦察兵和烽火台吧？
赵南手顿了顿，没回头：书上看来的。
可你写的字……林晚秋凑近半步，是小篆，比隶书还早的那种。你咋会……
太晚了，回去睡吧。赵南背起步枪，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响，明早还要进山。
林晚秋望着他的背影，看见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恍惚间像是看见个披甲的古代将士，长枪斜挎，踏雪而行。
她摇摇头，把荒诞的念头甩出脑海，却在路过白桦树时，看见树干上新刻的标记——
那是个交叉的箭头，跟赵南画在沙盘上的“包抄信号”一模一样。
雪越下越大，赵南摸出林晚秋塞给他的奶糖，却没拆开。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远处，关东军据点的断墙上，半块“日满共荣”的铁牌在风雪中摇晃。
而他的猎刀，此刻正插在陈怀璧的吉普车旁——那是今晚留给盗墓贼的最后警告。
大队部的窗缝漏进风雪，王铁成的烟袋锅在沙盘上敲出火星：老赵，你实话实说——
这小子上个月在林子里被熊瞎子追得满山跑，咋转眼就能画‘鹤翼阵’了？
赵卫国往火盆里添块冻土豆，火苗映得他眼角皱纹更深：他姥爷解放前在私塾当账房，留下几箱子破书。
南子打小蹲灶坑边儿翻着玩，前儿个还跟他弟显摆啥‘八阵图’呢。
可这沙盘……王铁成的手指划过鹰嘴崖模型。
比我在县大队见过的作战图还规整。还有他说的‘传递信号’，李怀林那大学生都得琢磨半天才明白。
赵卫国忽然把烟袋杆往桌上一磕：你当我这当爹的是睁眼瞎？
上个月他在供销社画地形图，高志远那侦察排长查了三宿，不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他声音低下来，孩子大了，总得有点自己的本事。再说……
再说啥？
没啥。赵卫国盯着沙盘上的火柴棍，明早你派俩民兵跟着他，别让那姓陈的盯上。
王铁成突然一拍大腿：对了！翠兰子说他最近总犯头疼，跟中了邪似的——
等这茬儿事了，你带他去镇医院瞧瞧，别是让老林子的潮气沤坏了脑子。
赵卫国哼了声：你管好你的老套筒吧。明早五点吹集合哨，我带三排去埋炸药。
五更天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赵南背着56半步枪走在最前头，枪管上挂着串冻硬的狍子肉——
这是给鄂伦春猎人的“路标”。
张建军扛着两捆铁蒺藜，嘴里嘟囔：小南哥，我说你咋非让带这玩意儿，咱民兵团多少年没使过这老古董了。
老古董管用。赵南在鹰嘴崖下停住，用刺刀挑起块冻土层，他们要是敢从这儿过，轮子准得戳穿。
赵南同志，李怀林抱着对讲机追上，眼镜片上蒙着层白霜，你刚才说的‘斥候前出’，是不是就是让侦察兵先去探路？
赵南瞥他一眼：算你明白。
林晚秋忽然指着远处的松林：小南哥，那儿有串脚印！
众人立刻蹲成战斗队形。赵南半跪着摸了摸雪地上的靴印，指尖蹭过凹陷处的锯齿纹：是陈怀璧的人。他们换了翻毛皮鞋，想瞒过鄂伦春人的眼睛。
那咋办？张建军把子弹推上膛。
不慌。赵南从兜里摸出块狼髀石，在雪地上摆出三个三角，建军，你带两个人去东侧山梁，每隔五十步砍棵小树做标记。
晚秋，你跟李怀林去山顶，用红布在树上打‘之’字结——看见信号就吹哨。
等等，李怀林推了推眼镜，之’字结是不是就是SOS的意思？
赵南没回答，却从怀里掏出张油纸，上边是用朱砂画的八卦方位图：这是黑风口的风向图。
戌时三刻起东北风，咱们点狼烟往西南吹，能把他们呛进埋伏圈。
林晚秋忽然指着图上的“坎宫”标记：小南哥，这是不是周易里的方位？你连这个都懂？
赵南的太阳穴突然跳了跳——这是头疼病要犯的前兆。
他按住额头，用刺刀在树上刻下交叉箭头：别废话，干活。
张建军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忽然压低声音：小南哥，你脸色咋这么白，咋了？
赵南猛地抬头，却看见远处白桦树上闪过道黑影。
他抬手就是一枪，枪响惊飞了树梢的雪团，树干上钉着块染血的布条——
正是陈怀璧那帮人穿的土黄色棉袄。
撤！赵南拽着林晚秋躲进岩石缝，他们摸到这儿了！李怀林，快用对讲机喊队长！
收到！收到！李怀林的声音带着颤音，王队长！王队长！盗墓贼己进入鹰嘴崖西侧！重复，己进入——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响。赵南瞳孔骤缩：是炸药！他们在炸关东军地堡！
林晚秋的指甲掐进他手背：那辽陵的墓道……
“糟了！赵南突然想起沙盘上漏画的一条暗沟，快走！他们想引咱们去西边，实则从北边的旧猎道进山——
北边？张建军瞪大眼，那不是鄂伦春人的驯鹿场吗？
赵南己经蹿了出去，步枪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他们想借鄂伦春人挡咱们的枪！快！
雪越下越急，赵南的棉鞋里渗进冰水，却感觉不到冷。
他脑子里闪过军营的梆子声，还有陈怀璧昨天说的“那小子”——那个和他一样的少年，究竟是谁？
小南哥！林晚秋的呼喊打断思绪，前边有陷阱！
借着月光，赵南看见雪地上隐约的枯草纹——
这是古代猎户惯用的“梅花桩”陷阱。
他猛地拉住李怀林，刺刀扎进雪地的瞬间，听见地下传来“咔嗒”一声机括响。
是关东军的诡雷。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忽然用古语骂了句，竖子敢尔！
李怀林立刻翻译：他说盗墓贼太狡猾！
张建军举着松明火把赶来，火光照见赵南额角的冷汗：小南哥，你咋回事？脸色比雪还白。
赵南没说话，却从怀里摸出块干饼子掰成两半，递给林晚秋：吃。有力气才能跑路。
林晚秋咬了口饼子，忽然指着远处：看！是鄂伦春的猎鹰！
一只海东青在夜空中盘旋，爪子上系着的红布条在风雪中翻飞——这是鄂伦春猎人的警告信号。
赵南握紧步枪，听见远处传来陈怀璧的笑声：赵南！你防得了明枪，防得住暗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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