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现在找替身？赵南打断他，脚尖碾碎脚边的信号弹，可惜我不是你兄弟。
陈怀璧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风雪显得格外苍凉：替身？不，我是想拉你入伙。
耶律隆绪的陵寝里，有样东西连日本人都惦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黑风口方向，黄金覆面下，藏着辽圣宗的遗诏。
赵南瞳孔微缩。作为宋代将军，他自然知道辽圣宗与大宋的渊源。那遗诏若现世，怕是要掀起不小的波澜。
遗诏在哪儿？他下意识问出，却立刻后悔——
陈怀璧却没察觉异样，反而凑近两步：就在关东军据点底下的辽陵里。小老弟，你懂行，该知道那玩意的分量。
他忽然压低声音，我雇主说了，只要拿到遗诏，下半辈子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雇主是谁？赵南握紧步枪，却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56半枪响——是张建军带着民兵连来了。
陈怀璧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声源方向。赵南趁机甩出猎刀，刀刃擦着对方耳畔钉入树干，惊得壮汉们纷纷举枪。
告诉你们雇主，赵南退进密林，声音混着风雪传来，大兴安岭的地，没那么好刨。
雪越下越大，陈怀璧摸着脸上被刀划破的血痕，忽然笑了：有意思。
他拔出树干上的猎刀，在手里掂了掂，这刀功，真他妈像三刀那小子。
陈爷，追吗？壮汉们举着枪待命。
追什么追。陈怀璧弹掉刀上的雪，通知老八，换条道进山。
他抬头看向赵南消失的方向，小胡子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这小子，我要定了。
密林深处，赵南靠着棵老树坐下，摸出林晚秋给的奶糖。糖纸在风雪中发出轻响，甜味混着血腥味在舌尖散开。
他听见远处张建军的呼喊，却没急着回应，而是摸出块 木炭，在树干上画了个军阵里的防御标记——这是留给陈怀璧的警告。
雪粒子钻进衣领，赵南却感觉不到冷。他盯着手里的猎刀，刀身上映着自己十七八岁的脸，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眼神。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自己骑在马上，长枪所指，皆是家国。
曹友文啊曹友文，他低声自嘲，如今成了守山人，倒也……
话未说完，就被张建军的吼叫声打断：赵南！你他妈死哪儿去了？
这儿呢。赵南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雪，步枪在肩头颠了颠。
走，回村。让队长把仓库的老套筒都擦出来，明天……
明天咋？张建军举着手电照他，却见他眼里燃着狼一样的光。
赵南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忽然笑了：明天教那帮孙子，什么叫有来无回！
奎勒河大队的煤油灯晃着光晕，王铁成用烟袋锅敲着桌角，铁皮烟盒在长桌上推得哗哗响。
都把耳朵支棱起来！林场刚传来信儿，黑风口那片儿来了批摸金的——
啥摸金？后排的赵二柱抠着后脑勺，是摸金子的贼？
比金子还邪乎。王铁成吐口烟，目光扫过人群里的赵南，领头那姓陈的，手里有关东军旧地图，盯上的是耶律隆绪的坟。
满屋子人登时炸开了锅。张建军噌地站起来：耶律隆绪又是哪路神仙？
辽圣宗。赵南往火盆里添块柈子，火星子映着他的脸，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肃。
契丹人建立的辽国第六任皇帝，跟大宋签过澶渊之盟。
林晚秋手里的钢笔顿在笔记本上，睫毛忽闪：小南哥你咋知道这些？比我课本里写的还细。
赵南没接话，从供销社拿来的草纸上摸出铅笔。
笔尖在纸上划出利落的弧线，鹰嘴崖、黑风口、关东军废弃据点的轮廓依次显现，等高线画得比测绘员还规整。
看见没？他用铅笔尖敲着地图上的三角标记，这是关东军当年修的地堡群，底下大概率通着辽陵墓道。
他们要是炸开墓门，里边的积沙积石能把半座山掀翻——
那咱咋办？民兵老张攥紧了手里的老套筒，咱这点破枪，能挡得住炸药？
不跟他们硬碰硬。赵南忽然起身，掀开门帘从外头抱回团冻硬的黏土，建军，去灶坑底下刨点细沙。
张建军嘟囔着“大冷天做啥泥人”，却还是拎着铁锹出去了。
赵南把黏土摔在桌上，用桌上的匕首削出鹰嘴崖的模型：看见这三道山梁没？
咱在这儿布铁蒺藜，这儿挖陷马坑，用松枝盖严实了——
等等，学历史的知青李怀林推了推眼镜，赵南同志，你这标记法……
咋跟我在军事博物馆看见的抗战时期作战图一模一样？
赵南指尖一顿，铅笔在沙盘上划出道深痕。
他下意识道：此乃‘鹤翼阵’变体，左前军诱敌，右后军包抄——
啥阵？赵二柱挠头。
李怀林急忙接过话头：就是分兵埋伏的战术！跟百团大战的地道战原理类似！
王铁成忽然拍了下桌子，震得煤油灯首晃：好小子！你这布防比我当年在县大队打鬼子还利索！要早生二十年，咱能多打多少胜仗！
赵南没吭声，用细沙撒出黑风口的风道：今晚分头行动。
建军带三个人去鹰嘴崖西侧，用松明子摆‘之’字火号。
栓子叔带民兵在东侧埋绊马索；晚秋，你跟李怀林去林场借几个对讲机，守在山顶 传达信号——
啥叫 传达？林晚秋眨着眼。
就是中转。李怀林急忙解释，把各点的消息汇总到指挥部。
赵南又在沙盘上插了几根火柴：我守中间这块洼地。
他们要是从关东军据点进墓，必经此处。
他忽然抬头看向王铁成，队长，能搞到雷管不？
王铁成叼着烟袋愣了愣：你想干啥？
炸断墓道入口。赵南指尖按在沙盘上的“关东军据点”标记。
辽陵结构复杂，墓门一旦崩塌，十年内别想再挖开。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雪粒子打在窗纸上的声音。
张建军抱着沙子进来，看见沙盘上的火柴阵，忽然笑了：小南哥，你咋跟肚里揣了个老军师似的？
赵南没接话，从兜里摸出块狼髀石——这是鄂伦春猎人送他的护身符，在军营里，他习惯把虎符挂在腰间。
指尖着石头上的纹路，他忽然用东北话混着古意道：兵者，诡道也。明早鸡叫三遍，各就各位。
散会时，林晚秋故意落在最后。
煤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她看见赵南在月光下往步枪上装瞄准镜，枪管映着他紧抿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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