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三道弯，总算看见自家的土坯房。院墙上糊的报纸被雪水洇湿，隐约能辨出"抓革命促生产"的字样。
柴垛旁的狗窝里，大黄狗听见动静首起身子，却在看清人影后又趴下，尾巴扫起团雪雾。
娘？是哥回来了吗？里屋的门"吱呀"推开。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举着煤油灯冲出来，棉裤膝盖处打着补丁，快让我看看枪！爹说你把老虎脑壳打开花了......
滚犊子！陈翠兰一巴掌拍在小子后颈上，你哥伤还没好呢，看啥枪？她转头对赵南使眼色。
赵南望着弟弟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曹友万——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学射箭的三弟。
眼前的少年穿着露脚趾的棉鞋，头发上沾着草屑，却和记忆里穿锦缎襕衫的三弟有着相似的雀跃神情。
他喉咙动了动，想说"兄长无事"，却变成沙哑的"别碰枪，危险"。
屋里的火盆烧得正旺，墙上的毛主席像在跳动的火光里忽明忽暗。
赵卫国坐在炕沿擦枪，听见动静抬起头，浓眉下的眼睛像淬了冰：听说你今儿用枪跟使烧火棍似的？
这质问让赵南后背绷紧。他看见父亲手里的56式半自动步枪，枪托上的防滑纹磨得发亮，正是原主常用的那杆。
昨夜在林子里，他确实握不惯这铁家伙——扳机行程比弩机短太多，准星缺口的三点一线总让他错看成战阵里的锋矢队形。
伤口疼得迷糊。他扯过被子盖住渗血的纱布，膝盖不小心碰到炕桌，搪瓷缸子里的红糖水晃出几滴，建军他们......咋说的？
能咋说？赵卫国把枪栓拉得哗啦响，都说你小子邪乎，平时打靶十环，遇着真老虎倒像头回摸枪。
他突然把枪往炕桌上一墩，是不是又犯癔症了？
陈翠兰正在灶台前搅酸菜汤，闻言手一抖，汤勺磕在锅沿上：孩他爹，你小点声！大夫说不能刺激他......
刺激？赵卫国浓眉一拧，这小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玩弹弓他摸枪，别人追姑娘他钻林子，今个儿更邪乎——
他突然凑近赵南，烟袋锅的火星在暗处明灭，你跟爹说实话，是不是梦见你太爷爷了？
太爷爷？赵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主的太爷爷，该是那位参加过抗联的老红军。
他在记忆里搜索相关片段，只记得土炕上挂过的一张黑白照片，老人胸前别着好几个奖章，其中一枚的五角星像极了宋军的将旗。
许是......太累了。
他往火盆边靠了靠，让热气烘着发木的脸，梦见在山上排兵......
不是，梦见在林子里头踩点，哪块石头滑，哪棵树能藏人，都跟画在脑子里似的。
赵卫国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哼了声：尽扯些没用的。明儿跟我去公社送虎皮，顺带把枪检修检修。
你那'五六半'该上油了，扳机护圈都磨出包浆了。
陈翠兰端着菜盆过来，酸菜炖肉的热气里混着股草药味：快吃饭，吃完歇着。阳阳，作者“睡不着的幻梦师”推荐阅读《重生1958跨世求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去把你哥的鞋烤烤，湿乎乎的咋穿？
赵阳早就在炕桌前咽口水，闻言忙不迭去灶台前拎起那双靰鞡鞋。
草绳编的鞋垫还滴着水，他往火盆边一放，屋子里顿时腾起股焦糊味。
赵南咬了口苞米面饼子，粗糙的颗粒刮着喉咙，却让他想起军营里的麦饼——
同样难以下咽，却都能让人在冰天雪地里撑住腰杆。
明儿让阳阳跟你去镇上？陈翠兰往他碗里夹了块肉，这小子总吵吵着要见识见识公社的拖拉机。
去啥镇上！赵卫国瞪儿子，想学打枪先把算术学好！昨儿你老师还说你连小点数都整不明白......
爹，那叫小数点！赵阳梗着脖子反驳，哥十二岁就会用对数表算弹道了，你咋不说？
这话让赵南险些噎着。原主居然会用对数表？
他在记忆里搜索"对数表"的模样，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字，旁边还有原主用铅笔做的弹道修正笔记。
这具年轻的身体里，藏着太多他不懂的东西——
就像他不懂为什么铁家伙能比弓箭飞得更远，为什么一张纸能算出箭矢抛物线的落点。
吃你的饭！陈翠兰敲了下儿子的碗，你哥小时候啥样你不知道？打小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哪像你整天疯玩......
她的声音渐渐模糊。赵南望着窗外晃动的树影，突然觉得这屋子像个温暖的陷阱——
火盆的热，饭菜的香，还有亲人的唠叨，都在提醒他此刻的身份。
他摸了摸胸前的绷带，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条纹理，这才确信自己真的躺在后代的大鲜卑山，而不是川陕战场。
夜里，陈翠兰在隔壁屋咳嗽。赵南睁着眼盯着房梁，听着弟弟在身边发出均匀的鼾声。
墙上的步枪在月光下投出冷硬的影子，枪托上的齿痕清晰可见——那是原主跟熊瞎子搏斗时留下的。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凹痕，突然想起自己的佩刀，刀柄上刻着"精忠报国"西字，刀柄末端嵌着块从战场的蒙古刀残片。
窗外传来远处的狼嚎。赵南翻身面向墙壁，把自己埋进散发着烟味的被子里。
他不知道明天该如何面对那杆"五六半"，如何解释一个神枪手突然的生疏，更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个没有烽火的年代，扮演好"赵南"这个角色。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无论身处哪个时代，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比如对亲人的守护，对土地的忠诚，还有刻在骨子里的，军人的本能。
他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那些纷乱的念头。
在意识模糊的刹那，他仿佛听见战马的嘶鸣混着柴油机的轰鸣，看见流溪沟的雪与大兴安岭的雪在记忆里重叠。
小南！麻溜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赵卫国的嗓门跟破锣似的，在灶间响得震耳朵。
赵南被这炸雷般的喊声惊得一激灵，后腰撞到炕沿上——他忘了这土炕窄巴，昨夜翻个身差点滚下去。
(http://www.220book.com/book/2DC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