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远果然愣了神，随即伸手拍他后脑勺：你小子跟我拽哪门子之乎者也！来，给你们唠唠——
他指着身旁三人，这是周焱，使枪比使筷子还利索。
戴毛线帽的叫李焕之，爆破专家。
还有这位……他故意拖长音，咱们所里的一枝花，王素霞，擒拿格斗不比爷们儿差！
王素霞冲赵南笑笑，步枪背带在军大衣上压出深色痕迹：早听说守山的小赵是把好手，今日可算见着真章了。
赵南撕下块烤得焦黄的猞猁肉，递过去时瞥见对方冻得发红的手背：高排长也忒不怜香惜玉，大冷天带女同志钻老林子。
去你的！高志远笑骂着夺过肉串，所里统共就二十个人，还分啥男女？小王抓过的逃犯，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篝火映得众人影子在雪墙上摇晃，张建军突然指着赵南脖颈惊呼：小南哥！你绷带咋全是血？
赵南摸了把后颈，指腹沾满暗红血痂。他扯下浸透的绷带，三道狰狞伤口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小伤。想当年……
意识到失言，他赶忙改口，这鬼天气，冻得伤口都崩开了！
周焱凑过来检查伤口，随身医药箱在雪地上磕出闷响：得重新消毒包扎。
不过话说回来，小赵你这刀法，跟谁学的？抹脖子的手法，干净得像切菜。
赵南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柴，火星子窜起半人高。
他盯着跳动的火苗，青铜弩机的冷光与56式步枪的金属光泽交叠闪烁：祖辈传的手艺罢了。这年头，多学几样本事，总能派上用场。
赵南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子裹着松脂味窜起来，映得他眼底泛着冷光。
他撕下块半熟的猞猁肉塞进嘴里，腮帮鼓动两下便咽下。
今夜在这扎营。他踢了踢脚边冻得硬邦邦的鹿皮袋，崖壁那处隘口月光照不到，土匪摸黑上来能省半程路。
高志远往火里添了根冻裂的桦木，笑道：小赵同志这是要给咱当教头？行啊，你说咋安排，咱哥几个听你的。
他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毕竟眼前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哪怕枪法再出神入化，论起行军布防，他们这些穿了几年军装的老兵蛋子未必肯服软。
赵南抬头看他，火光在瞳孔里碎成金箔：周焱同志，你带两把枪守东侧松林。
树梢挂三根松枝，风动枝响就开枪——不管是人是狼。
周焱挑眉，却没反驳，伸手往腰间摸了摸弹匣袋：得嘞，要是打着熊瞎子算谁的？
算我的。赵南又转李焕之，李同志，把你包里的爆破筒拆两根，埋在西侧洼地。
引线留三尺，用雪盖住。他顿了顿，狼群怕火药味，但要是真来了……
明白。李焕之蹲下身开始解帆布背包，毛线帽檐下露出道斜疤。
我在引线旁撒把盐，冻土层炸不开，崩它们一嘴冰碴子也算立功。
王同志。赵南看向王素霞，对方军大衣下的步枪背带压出两道深痕。
你守篝火，每隔一刻钟往西周撒把辣椒粉。
他从腰间扯下装火绒的牛皮袋，这玩意比烟袋锅子呛人，狼打喷嚏时，你就把这捆松油柴点着扔出去。
王素霞挑眉，伸手接过牛皮袋时故意用指尖蹭过他掌心：小赵同志懂得挺多啊，这辣椒粉配松油，比我在剿匪队学的还邪乎。
赵南没接话，低头检查步枪弹匣。
金属扣合的咔嗒声里，他听见高志远低声嘀咕：我说你小子，真当自己是诸葛亮了？咱这儿可没草船借箭——
高排长。赵南突然抬头，目光扫过众人。
土匪有捷克式轻机枪，咱们弹药不足，得省着用。
他指了指自己后颈的绷带，血痂己经凝成紫黑色，他们摸哨时用的是三棱军刺，不是普通山匪。
周焱手里的枪顿了顿：你是说……残匪？
深山处的残匪，大多是当年溃败的国民党散兵，手里攥着日式装备，躲进老林子成了山耗子。
高志远脸色沉下来，从腰后拔出驳壳枪，在手里转了个圈：行，就按小赵说的办。
小王，你跟我去砍些树杈子，扎些鹿角桩挡在隘口前。
众人各自行动时，赵南独自走到篝火十步外的雪坡上。
月光给松针镀了层银边，他蹲下身，指尖触到雪地深处的冻土——硬得像城墙砖。
当年在雁门关外守夜，他也常这么趴在城墙上，听胡笳声从戈壁滩刮来，比这大兴安岭的风声更凄厉。
小南哥。张建军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攥着半块烤焦的肉，你后颈的伤……真不用再包扎？
赵南摇头，伸手按住对方肩膀，将他按在一棵松树下。
你躲这儿，别露头。
他从腰间解下两束手榴弹，用皮带捆在树干上，拉环朝外。
听见枪响就拽这个，炸断树杈子埋住路口。
张建军喉结滚动，手指勾住拉环绳：小南哥，这……真没事？
我咋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终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话让赵南指尖一颤，自己被乱箭穿胸的剧痛，原主被老虎利爪划开胸膛的嘶吼。
两种记忆在太阳穴里撞得生疼，他摸出块火石砸在树干上，火星溅在张建军手背上：记住，不管看见什么，别出声。
子时三刻，松林里传来第一声狼嚎。
赵南趴在雪堆后，56式步枪的瞄准镜上结了层薄霜。
他舔了舔指尖，抹掉镜片上的冰，忽然听见东侧传来松枝断裂声——
不是风，是有人踩断了周焱布置的警戒枝。
嗷——又一声狼嚎更近了，这次混着铁器摩擦声。
赵南瞳孔骤缩，看见雪坡下影影绰绰的黑影里，有几顶美式钢盔在月光下反光。
砰！周焱的枪响了，子弹擦着最前头那人的耳际飞过。
赵南同时扣动扳机，右侧一个举着汤姆森冲锋枪的黑影晃了晃，眉心绽开血花。
有埋伏！沙哑的吼叫混着狼吠传来，七八只灰狼从树林里窜出来，前爪刨着雪地，喉咙里滚出雷音般的低吼。
赵南看见王素霞抓起一把辣椒粉撒向狼群，火星子腾起时，狼群惊得后退半步，却被后方的土匪用枪托砸得往前扑。
轰的一声！李焕之的爆破筒炸了，冻土块裹着冰碴子冲天而起，三只狼被气浪掀翻，剩下的调头就跑。
赵南趁机换弹匣，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左手拇指内侧的老茧——
那是常年拉弓弦磨出的茧，与原主握枪的姿势完全不同。
小赵！左后方！
高志远的驳壳枪连响三声，打断了赵南的思绪。
他转头看见三个土匪猫着腰摸过来，其中一人扛着捷克式轻机枪，枪管己经对准了篝火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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